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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木鸢飞天逃出生天事变肘腋北去南归（第1页）

索菲亚见袁大哥神色凛凛，似有鬼神不可侵犯，心想：世上只有这样一个袁大哥，看他行事作派都是为国为民，对别人关心多些，而对自己从来漠视，别人的生死他总是义无反顾，践行他们汉人的侠义之道！他可不是有些愚不可及，别人看他不起，甚而对他起了杀心，他却坦然受之，总是一幅悲天悯人的样子！他虽仁义对人，别人未必念及他的好处，有时还处处算计于他，想着如何除之而后快！

普来孙亲王见索菲亚看袁承天的神情透着怜惜，不觉得怒从心头起，心想：小妮子，焉也不懂世情，他——袁承天可是敌国之人，你怎么可以对他用情？当务之急，便是如何不着痕迹除去这个将来的心头之患，否则只怕王庭难以安生？他来到一块大石之旁，手搭之上，想着心中机谋，不防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稍有些微刺痛。他因心中想着害人的计谋，所以也并未十分在意。

忽忽又在山巅之上过了三、四日。虽然天气放晴，可是毕竟是冬季，所以依旧寒冷。索菲亚虽身着皮裘，虽可御寒，但是她哪里有过在旷野孤峰绝巅之上求生的经历，所以便有些头晕鼻酸，而且咳嗽连连，似有不能支撑之状。袁承天情知她定是经受不住严寒得了风寒之症，如果不加以治疗只怕这病情便日甚一日，将来便病入神经总枢，非但头脑紊乱，还会经脉错乱，便有失智癫狂之状；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趁早下手，不让病入肌肤，以至将来不可救药，那时便为之晚矣！他见普来孙冷漠地看了一眼，便自走开，似乎无关他事。这时索菲亚已有些全身冷，簌簌抖了一下。袁承天见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她穿上。索菲亚心头不禁一暖，心生暖意，心想：原来袁大哥心底里还是关心我的。

山洞之中生了一堆篝火，袁承天想以此驱走这刺骨的寒冷。普来孙亲王因为有武功加持，所以不畏严寒，反而自得其乐在山巅之上仰看苍穹中的那轮明月，只是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索菲亚忽地梦呓般地说道：“袁大哥我冷……”袁承天道：“不用怕的……我用内力为你驱除体内寒气……”索菲亚痴痴道：“袁大哥，不可以的……”袁承天并不听她说话，已将双手抵住她背后之命门穴，以己体内之内功心法为这位大公主驱除体内风寒邪毒，只是至于有功与否，也只有权且一试，胜似让这公主在病痛中煎熬……如在城中自然可以拿药来煎，可是目下却是身在危崖之巅，不可下来，只有以此为权宜之计，再无他法！

一股玄门正宗的气息走入这位一索菲亚公主体内，奇经八脉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受用，一股暖洋洋的感受，在这数九寒冬之中如沐春风。索菲亚心中虽然说不上袁承天这武功手法，但是她亦是听闻中土汉人武学之中的关于运功走穴，奇经八脉的学说，心想：这大约便是运功走穴的手法。

好一会儿，袁承天但觉头顶氤氲四起，白气升腾，便自轻啸一声，收起双掌，问询索菲亚公主身体如何？索菲亚直言不讳，说比先前好了许多，体内不再寒冷，反而有股暖暖的气息，很是受用。袁承天听了，悬着心方始放了下来，知道公主已然无恙。他心有所思，便走出山洞，来到另一侧，不与普来孙亲王相见，因为相见也是无语，不如不见！

山月悬空，天空中虽冷，却是明澈如镜，依旧可见天上之星座闪耀其间，个个有主，人人有位，互不侵犯！只是这万千星河之内，却又隐藏不安的事情，每每起于无形之中，而弥漫于周天之下，而祸及无辜之人！

他轻轻叹口气，心想自己虽有心反清复明，奈何力有未逮，又况且那嘉庆皇帝视自己为知己，自己又怎么可以加害好兄弟，那似乎是不义之举，更加不是侠义所为；所以他只有将这理想一时藏匿于心中，只待将来时机来临，才行施使，只是目下不得其便！

他用手掌重重拍了下身旁的一块大石，不由说道：“不知何时得偿心愿，一慰平生！”忽然索菲亚声音从他背后传出：“袁大哥，我记得你们从前汉人之中有位不世出的千古英雄！——他一生效忠皇帝，奈何你们那位汉人皇帝非但刚愎自用，而且自以为是，性多猜忌，以至后来中了敌人将帅的离间之计，诬其通敌卖国，私下勾结外邦敌酋欲反本国朝廷！你们汉人的那位皇帝一时蒙蔽其中，不辨事非，一时错杀这位大英雄，可说是自毁长城，后来祸不旋踵，身死京城的山上，还有一位忠心不二的太监！”

袁承天自然知道她所说的是那位袁督师，不想先祖之赫赫威名竟传至域外，心想世上之人从来都是敬重英雄，而鄙视无耻小人！至于当年那位崇祯皇帝错杀袁督师一事，——其实哪里是被蒙蔽其中，分明是有意为之！当时之人，以为有人蒙蔽圣聪，其实他们不明就里，因为从来都是功高震主，可惜有人往往不明白这其中显而易见的道理，偏偏要对皇帝忠义千秋，结果落了个身异处，可惜大好的英雄不能扭转乾坤，匡扶社稷于危亡之秋！以至天下庶民蒙难，沦于夷族铁蹄之下，只有哀哀于道路，念皇天之不仁，让天下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

索菲亚见袁承天不答，便又道：“袁大哥我看你大有那位大英雄的遗风，想来你们定有渊源？”袁承天道：“公主所言不差，那位大英雄袁督师却便正是先祖——我是袁氏后人，只是平生碌碌无为，真是愧对天地，愧对先祖之遗志！是我之无能也！”

索菲亚正颜道：“袁大哥你又何必自己将自己看的轻了！天下庸庸碌碌之人何其多？世上英雄不常有，而英雄遇明主者更是少之又少，万中无一！所以你也不必自怨自艾！”袁承天见公主大大的眼睛之中满是期待，心想：虽然她所言不差，可是自己心中的执念总是难以忘却，是不是自己用情太深，所以难以自拔？他又向远处看去，只见云雾沼沼，似乎透着不可予知的事物。索菲亚道：“袁大哥你是不是又想念故土了？”袁承天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说道：“也许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对天下人和事总是悲天悯人，以为上天本应对待世上之人一律平等，奈何却然不是，所以有时我便想以己之力去改变，可是又难以撼动，便有些心灰意懒，——往往梦中往往见到爹爹和娘亲，他们便斥责我为袁门不肖子弟……可是，我心中的悲痛他们又怎么知道？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无能为力，有时看着心仪的人远我而去，我除却伤痛悲戚，似乎再无办法……有时我便想不如索性放弃，管他什么天下兴亡？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又关我何事？可是每每于道途之中见到插草标鬻儿的苦命人时，便又觉得世上之人如果都觉得事不关己，便于置之不理，那么世上之人岂不真的沉沦于万劫不复之地步？——所以我便于微茫之中又打起精神，重拾不死信心，——想来世上之人不过百年——三万六千场而己——如果如蝼蚁一般毫无作为，那么也焉也无趣，所以还要为着心中那执念而前行，那怕前途遍布荆蒺，我也在所不惜，何惧人生的苦难忧患？人生除死无大事，余事皆可为之！”

索菲亚见袁承天说得郑重，又见他须眉之间透着豪气，犹见他英俊瘦削的脸上坚毅不屈的神情，心想：袁大哥虽是中土汉人，却是心怀天下，在他眼中世上之人毫无贵贱之分，一律平等！只是他这想法固然不错，可是在皇帝眼中却是大逆不道，是欺君罔上之罪！因为在皇帝看来他们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别人岂能觊觎？便是我父皇也认为皇帝之位是本族世代相传，别人便是有想法都不可以，大抵天下的君王都是这样吧！只想着自己的江山千秋万代，自己的皇位万世传承！——只是有时却是祸不旋踵，危亡只在眼前，只是皇帝本人确然不知，犹做千秋大梦！

普来孙亲王这几日之间忧愁丛生，面目不觉沧桑，心中竟有说不出的苦，只是当着外人他也只有忍着，心想待有时机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中土姓袁的小子，不知为何这几日来他非但不感激袁承天，反而心生厌恶，大约是见到索菲亚公主和袁承天两个说笑之间全无机心，仿佛多年的好伙伴，心生嫉妒之恨吧？

午后阳光普照这孤立于平原之上的孤峰危崖，让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况味，似乎可以全然忘却人间的无尽烦恼！可是袁承天却心中有些忧虑，害怕那亚历山大一世得到伊里奇的山川要塞军事图纸对伊犁难，那么伊犁大城之中百姓势必遭受魔难！自己可要带离公主他们尽快离开这摩天之崖，——可是目下除却身上的长剑，似乎再无可用之物，又该当如何下山？一时他愁肠百转，竟想不到脱些厄困的好办法！

忽然高空之中一只秃鹫鸣叫着扑向崖下的地面，自然是啄食那被拜月教主伊凡杀死的东正教主伊万若夫的儿子丹尼尔——想想也是令人悲伤，想他何罪之有，却惨遭伊凡的毒手，亡命于此，又无人为他收拾，以至让这天上的秃鹫啄食，甚为悲惨！袁承天见状，心中不由得忧愁丛生，心想：天地不仁！可是自己又不能为他掩埋，只有听之任之，心中不免有罪责之感。他只有叹息连连。索菲亚远远见袁承天这情状，便知有事。她悄悄地走近，挽起他的手臂，毫无顾忌，说道：“袁大哥，你是不是为着那丹尼尔被秃鹫啄食而感到悲伤？”袁承天道：“我有时总是想世上之人，如果可以永远地活着该有多好，永远莫离开这世界？——那么我的至亲之人——爹爹和娘亲永远都会卫护于我，不让我年幼之时受人欺负！可是后来想想世上之人谁人不死？所谓不老神仙，那也只不过是虚枉罢了，本就作不得真的！”他又自低头长长地叹息，神情之中透着无尽的悲苦，眼睛之中满是泪水！索菲亚道：“人世过往之事总然不能找回，也许回忆之处满是伤痕！”袁承天又自黯然道：“我几番梦里回到幼儿之时，见到爹爹和娘亲被可恶的贼官兵追杀，我虽懦弱，却也知道大义真当以死争，所以便勇敢上前，攥紧小小拳头冲上去，誓要拼命——可是我本就瘦弱，当头被一名清廷官兵用红缨长枪打破头脑，一时鲜血淋漓……娘亲从来都是勇敢，对恶人从来都不退缩，她是我一生的榜样，而且教导我为人第一要义便是要大义在人间……正当那贼官兵要用长枪搠我娘亲之时，猛可间我自从梦中醒来！原来是恶梦一场！”

索菲亚见袁承天说的悲凄，也不由得随之落泪，因为她实在未想到眼前这位坚强的袁大哥心中也有这许多以前过往悲苦之事，不由得感同身受，因为虽然她没有人家迫害，可是宫廷之内依旧是尔虞我诈，处处都透着倾扎，所谓仁爱也只不过是欺人之谈罢了，不可尽信！袁承天忽又想起自师父去后，师父祸患丛生，大师兄依归朝廷，忘却了先辈之遗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志愿！每每想到此，袁承天便觉得自己无能，愧对先师，不能阻止大师兄的行为，以至让昆仑置身于劫不复的地步！他又想如果尚在世上，那么又当是别种的一样的情况，只可惜世事不能重来！想到此处他便涕泗横流，不能禁止，可足师父已去，这已是不争的事实，纵然他心里不愿承认也是不成，因为前路还要前行，他是后退可言，所以纵然前途万千艰险还要前行！

索菲亚用手揾去袁承天的眼泪。这一下动作让袁承天从悲思中惊觉。他慌忙一闪身，势要躲避这位索菲亚公主。索菲亚嗤嗤笑道：“你当我是老虎能吃了你么？”袁承天听她如此说话也不竟笑了笑。索菲亚便拍手道：“袁大哥你终于笑了，先前我总是见你愁苦，仿佛从来都是不开心，有着伤心之事！”袁承天道：“世上之人，人人愁苦，于苦难离别我们只有捱着，那有的自由可言？心累于苦！人人都在樊笼之中而不自知？又如木偶傀儡被人操控，而又不知？公主你说人生人死，那个是苦那个是乐？”索菲亚道：“袁大哥你为何说话总是莫测高深的样子？”袁承天道：“也许是我这种悲天悯人的毛病总是不能改掉，不知为何我一生总是忧患多于快乐？”

索菲亚抬头又见天空飞鸟来去，说道：“袁大哥，你何不放开胸怀，如这飞鸟一般翱翔于这无尽的苍穹之中？”袁承天道：“我想得，可是事所不能！”索菲亚道：“我记得你们道家讲究和光同尘，不与世争；心如清尘，无忧无虑；天地如一，无人无我……你为什么不能够放下心中万千所累？”袁承天道：“不可以，因为我本来的性格都是如此，怎么也不可以改变！”索菲亚道：“袁大哥难道中土汉人都是如你这一般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么？”袁承天道：“汉人之中不尽都是英雄，也有无耻汉奸败类，他们一旦掌权便祸害天下百姓！”索菲亚见他神情之中透着悲愤，心想这位袁大哥总是侠义当先，却然不想自己的身家安危！

袁承天又见那秃鹫又鸣叫冲入云霄，犹见羽翼之中有着斑斑点点的血渍，便知那丹尼尔已成它们口中美食，不禁地心中酸楚，想这人生不过忽然而己，生死来去一场梦！只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此处，因为世上之事顺瞬万变，往往祸起于微小之处，世人往往不察！

索菲亚道：“袁大哥如果我们可以化作飞鸟岂不可以轻而易举地脱离险境？”袁承天听他一番话，顿时茅塞顿开，心想不错，如果我们……只是，我们是凡人……又不是神仙……他低头沉思，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当年他和赵碧儿在伊犁大雪山跌下万丈悬崖，得那公输止木鸢所救，得已飞升山崖，重获自由；可是那恶多福安令官军大炮轰炸，公输止不幸撞石而亡，可是一代奇人就此殒命，每每想至此节袁承天便伤感连连。也正因为那此他驾木鸢操控机关飞升山崖，于此中构造了然于胸，知道其构造原理，而今正可一试！他想到此处，不觉兴奋，猛可击节道：“我怎么没想到这木鸢可以载人飞升？”

索菲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她自然不知袁承天心中所想，本欲问他，却见他抬脚去到山石旁一棵大树前，挥手中轩辕神剑斫为二断，然后自顾砍削成各种形状不一的木条。她看着心中好奇，不知这位袁大哥做什么？袁承天也无暇给她解释，只是低头做事，因为他心中隐隐感到将有什么大事将要生，所以便对外物不予理会。

索菲见见袁承天将这山石之上一些横七竖八，长短不一的木块和木片榫卯在一起，居然成为一只酷似一只欲冲天一飞的大鸟。索菲亚见了不觉拍手道：“袁大哥你真好本事！”袁承天抹了一把汗水，此时汗透重衣，再抬头也不知已过了多少个时辰，只见已是满天星辰，北风呼呼吹来，让人心冷！可是他却不觉得，因为终于可以驾这木鸢飞离此处，重回王城，这样看来为时也不晚！

索菲亚见袁承天汗透衣服，不无关心道：“袁大哥，你还是先进山洞避一避这山顶这大风，以免着了风寒。”袁承天见她关心自己，心中也是一暖，心想：难道天下女孩子都是心境纯洁？他又想起清心和碧儿！

山洞之中风便见小了许多，袁承天看了看昨日剩下的雪蚕，又放在篝火之上炙烤。索菲亚这时也跟着进来，见了雪蚕才觉得自己饿了，便拿了一只放在嘴里吃了起来。忽然袁承天神情一变，惊道：“公主你在雪蚕中下了毒？”索菲亚不明所以，说道：“怎么……”袁承天眼神忽然迷离，头脑浑昏，似乎便想睡去，不对，这是有人在雪蚕下了迷药，除了公主，自然是那普来孙亲王……他——竟以怨报德……索菲亚此时也已想到定是普来孙亲王在这雪蚕之中投毒。她想到此节不由蛾眉倒竖，心想：这位亲王也是可恶之极！人家千方百计救你活命，你却暗中下手害人，也真是无耻之极。她转身要出洞去寻普来孙亲王，质问他为何行此卑劣之事。

便在这时山洞一侧传来他阴恻恻地笑声，阴冷可怖，直刺人的心腑，便是袁承天听到也是心头颤了颤，不自禁回头看，却见这位亲王施施然走来，面上不喜不嗔，不怒不威，看袁承天直如死人一般，待走近了，这才开口说话：“袁承天你认命吧！谁教你心有机谋，为人做事往往胜出，而且武功谋略见识不凡，今日我若不杀你，日后必然成为我国心腹之患，所以我也是情不得已，所以还望你莫怪莫怪！”他说话轻描淡写，别人的生死在他看来直如蝼蚁一般。索菲亚实在未想到这位亲王竟是个冷酷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