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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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家里过年因为手头拮据，又要负担川东老家的几位老人，往往只是简单地做几个应景的菜对付一下而已。今年不但当家的贺宗伦工资涨了一截，李明秀自己也捣鼓了好些个财物回来，家里明显宽裕许多。

  最最重要的是两个孩子不但长得瓷实，好像忽然间就懂事了很多，还帮了自己好些忙。这一小半年俩孩子往家里拿回的奖状已经贴满了小半面墙呢！想起那些个喜欢串门子的娘们到家来时，那一脸艳羡加嫉妒的眼神，心里头那个舒坦就别提了。

  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李明秀从平常惯用装钱的小匣子里取了两张崭的2元纸币，往俩姐弟手里一人一张。这是年的压岁钱，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美好祝愿，贺秋秋和弟弟相望了一眼后就乐孜孜地收下了。现在物价便宜，这2元钱可以派上大用场买好多东西呢。

  贺秋秋问弟弟准备怎么花用这压岁钱，贺韬韬把钱小心地揣在怀里，憨憨地说要趁初九耗子店赶场的时候去买那里的糖葫芦吃，说完还一脸憧憬的样子。看到他那副馋猫且古灵精怪的样子，贺秋秋气打不一处来，“啪”地给了他脑袋一下。

  正月初四这一天天一亮，还要忙着请灶神。家属大院按说应该是无神论者居多，但是架不住各自的婆姨大多是农村出身，最是敬畏这些事务，所以各家各户还是入乡随俗了。

  灶神也称灶王爷，是传说中的司饮食之神。按照民间的说法，腊月二十四日到大年初四这段期间，天界要派天神到下界巡逻，监视一切事物然后上奏天神。正月初四轮到灶王爷点查户口，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守在家里，准备丰富的果品焚香点烛并燃放鞭炮恭迎其到来。

  一大早，贺秋秋就跟着妈妈在厨房里忙着用麦芽糖煮糖水。麦芽糖是米麦经酵制成的一种糖类食品。甜味不大能增加菜肴品种的色泽和香味，有软硬两种。软者为黄褐色浓稠液体，粘性很大称为胶饴；硬者是软糖经搅拌，混入空气后凝固而成的多孔黄白色糖饼，称白饴糖。

  家里用的就是这种俗称为“咯咯糖”的硬糖，贺秋秋在家属大院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经常遇到这种挑着担子走村串户的小货郎。手里拿着拨浪鼓，一边走一边拖着长长尾音吆喝着，担子的一头通常是一些大姑娘小媳妇极喜爱的梳子篦子小圆镜之类的小物件，另一头则是最受孩子们喜欢的麦芽糖。

  麦芽糖一般为长方块或为大小瓜形，颜色金黄光泽甜香浓郁。传说用麦芽糖粘住灶王爷的嘴后，他到了天上就不会向玉皇报告家庭中的坏事了。上天说好话下地保平安，与其说是人们的一种迷信，还不如说是一种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

  从前贺秋秋对这些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这些天她跟着妈妈忙前忙后，细心地准备过年需要用的物品，看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竟然在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满足感。快乐其实忒简单，幸福是需要用心来慢慢地品会的。

  在房间里，弟弟贺韬韬正捧着那张崭的2元纸币乐不可支地在炕上打滚。他偷偷地塞在枕头底下自以为没人看见，没事就拿出来乐几声。和秋秋看了不由莞尔，真是个小财迷，虽然对金钱还没有什么直接的观念，但是总知道钱可以买许多的好吃的好玩的了。

  贺秋秋拿出自己的那张2元压岁钱，摩挲着上面凹凸的印痕，蓝绿色的纸币上面是一个拿着钢钎正在认真工作的钢铁工人，簇的币面上散出一股油墨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是莫名地让人有一种心安的感觉。看着看着她忽然“扑哧”一笑，自己倒撑不住了，先前还在笑弟弟一副财迷的样子，现在自己的摸样大概也差不离。

  忽然屋子外面传来爸爸的一阵叫唤声，贺秋秋连忙趴到窗子前去看，却是爸爸正吃力地往屋里拖着一个大竹筐。原来今天部队机关给每个干部都了一项过年的福利，七脚八手地解开后竟是满满一筐又红又大的苹果。东北的红国光苹果远近驰名，贺秋秋早就垂涎了。这回看着这筐苹果大的几乎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虽然还没有吃到嘴却已经感觉到口舌生津了。

  一个大苹果还没有啃完，突然又瞧见爸爸神神秘秘地向俩姐弟招了招手，一副献宝的神气从怀里取出一个鼓囊的牛皮纸做的大信封。掉足了孩子们的胃口后，方才从大信封里倒出一大捧糖果。

  竟然是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而且是这么多的糖。弟弟贺韬韬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红色的小泡泡。他最最喜欢的莫过于就是吃糖了，虽然家里人明令禁止不准他多吃，家里平时也从未过多置办这些甜食，但他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海吃一回。

  贺宗伦看了一眼象小馋猫似地儿子，想了一下后把奶糖重装回牛皮信封里交给了女儿，让她负责保管并监督弟弟不要多吃。这样的举措下来，贺秋秋的后面就多了个小尾巴，走到哪里都跟着，让她一时头痛不已。

  在物质还相当匮乏的八十年代初，无论什么东西都要凭借票据来供应，很多家庭吃饭都还很紧张，除了过年过节很少有愿意拿闲钱来给孩子们买糖的。这回是年前贺宗伦恰巧的得了一小稿费，正在琢磨给家里置办点什么过年的年货，就恰巧遇见一个小战友要到上海去探亲，就干脆托他到上海最大的一家百货大楼买一些最好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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