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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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女儿面前夸下了海口，可是贺宗伦心里并没有什么章法，要知道驻军是严禁干涉地方内政的。一大早他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暗自思量时，迎面过来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不是机关的参谋老栾吗？他不禁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栾仲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不由分说扭住自己胳膊的战友，没好气地骂道：“什么背秘的事情，还要找个没人的地儿来说？”

  两个人扭扭搡搡地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当听到贺宗伦低声说出自家儿女的一番丰功伟绩的时候，栾仲平拍着大腿笑道：“偷点果子这么点破事还值当拿出来说，人家找上门来赔点钱就是了嘛，至于巴巴地上赶着去赔礼道歉吗？”

  贺宗伦满脸无奈，心想难怪栾家那丫头像个男孩似的调皮，却原来是有这么个老子在一边纵容啊。情知对方没有明白自己的真正用意，连忙压低了嗓子把女儿先前在果园里见到那个疯子的情形和耗子店白姓村民的话详详细细地转述了一遍。

  栾仲平也是颇有些经历的人了，一听这件事情就明白了其中有些蹊跷。挠了挠大脑门道：“按说一个疯子见了人不闪不避，还会像正常人一样笑出声，那真是有些古怪了。难不成真是有人胆大包天，把好好的人给一关这么多年？”

  两个人都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过来的人，见多了不能以常理计较的事件，但是对于眼下的这件事儿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栾仲平甩了一下头道：“我人头熟，我去师部里弄一封介绍信，我俩一起到那个果园里探个究竟！”

  两人都是行动派，所以当天下午耗子店的现任村支书刘大树拿着那张盖了鲜红大印的介绍信时，心里头直泛嘀咕。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几个孩子偷摘了果园里的果子这么一点的小事，还劳驾得两个穿四个兜兜的军队干部专门到这里来道歉，这……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正在为难之际，那个姓栾的参谋瞪大了一双横眉环眼，大声喝道：“你这个村干部怎么像个娘们似的，我们特地到这里来看看孩子到底糟践了多少东西，多少钱我们认罚。那个看园子的人我们见一见，给他道个歉赔个不是，是我们没有把孩子教育好，这么个小事怎么到你这里就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出个子丑来，让人活不？”

  这噼里啪啦的一顿数落说下来，为人一贯胆小谨慎的刘大树被那唾沫星子差点淹死了，于是把手一摊苦笑道：“不是我们不支持部队的工作，实在是那个看守果园的人才去半年，而且是个脑子不怎么清楚的疯子。你们好心好意去给他道歉，万一他起癫来伤了你们，我不是要背处分哩？”

  栾仲平闻言哈哈大笑，心想我们此次来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去会一会那个疯子呢！看这村支书也是一个老实人，与贺宗伦对视一眼后，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正色道：“本来这事也不归我们管，可我们听说这人当年也是个能写会画的小才子哩，怎么说疯就疯了？还被你们村里人关了这么些年，难道就没有什么亲人过来寻他？”

  刘大树闻言一时目瞪口呆脸色变了几变，始知这两人的来意。

  他思量了一会终于一咬牙沉声道：“不瞒你们说，这一家子人到村上来的时候是我老父亲亲自接待的。那时只听说他们都是什么反~革~命，被分派到咱这儿块来接受劳动改造的。至于别的什么，我们乡下人也不敢胡乱多打听！”

  贺宗伦何等聪敏的人，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个看似憨厚的村支书的言下之意。捋了捋手上的军帽状似不经意地笑道：“我们也是一时好奇，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不过现下已经是什么年景了，你们还一味地关着人家？要是那家人真的有冤屈却不能出去伸张，你不管是什么好心也要被别人当做一番歹意了！”

  刘大树悚然而惊，面前这个个子不高温文尔雅的中年军人说话真是一针见血。不错，当年这一家人到村子里来的时候，陪同下来负责押送的带头人竟然是县里革~委会的一把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一家子的真实身份不简单。

  当时的大阵仗立马让当时担任耗子店公社书记的刘老爷子长了个心眼，他是经历过了风里来雨里去诸多场斗争的老党员。等押送的人一走，他什么也没有问就让家里人一天到晚好茶好饭地招呼着那一家子。

  但是很显然村里多了这样一家身份成谜的人后，县里好像也有些惦记。三天两头的有红卫兵下来把人拖出去批斗一番，在这样的折腾下没隔多久那对夫妻就不成了，没多久就双双去了，那小孩子的神志也变得有些不正常。原先多清秀的一个小后生，后来却见人就打见人就骂，村子里好事的小孩子就跟在后面学他。

  还是刘老爷子不忍了善心把周里关进了耗子店一座废弃的老宅子。

  那地方以前是老财主家的粮仓，周围都砌了很高的围墙。只要把门一锁等闲人轻易不能进去，当然进去的人也不容易出来。那小后生脚上系了铁链，白日里还是满宅子乱跑，多数时候是神经兮兮地与鸡鸭为伍，晚上就胡乱睡在一个很小的窝棚里。县里的人进去看过一两回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刘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每隔三五天就亲自背一口袋干粮到老宅里看看人还在不在。回来后就当着那些好奇的村民大摇其头，说那个疯子多半不行了，活不了多久了等等。时日一久，人们只记得老宅里关着一个活不长了的疯子。每回大家伙路过那里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那个可怖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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