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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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大计生变（第1页）

张弘略、也黑迭儿和阿尼哥在忽必烈面前表过忠心后，端详着手中的弹丸，这种黑啾啾圆溜溜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穿进人体，不似铜铁，看起来像是铸钱用的铅质。三人毕竟统领着诸色人匠总管府，各类匠户众多，还是比旁人多懂得一些的。

“此等圆粒应为铅制，铅矿高温炼制后形成铅液，再用模具制成圆球，然后再放在神火枪里。”阿尼哥自语道。

“那这小小的铅丸，是如何进入人体的，难道是这个神火枪会力不成？”阿合马问道。

“目前尚未可知，小官也只是推测，还需研制一定时日再说。”阿尼哥道。

忽必烈挥挥手，让三人先下去。等到张弘略三人走后，忽必烈继续道：“让伯颜丞相抓紧探听宋军火药配方。”

随后又对着阿合马道：“奥鲁赤为大元征战多年，必须予以厚葬，阿合马，在上都寻一块墓地，待奥鲁赤将军的尸骸到后，本汗要亲自祭奠。”忽必烈面色沉重道。

阿合马领旨，上前奏道：“圣上，臣已与太常寺卿议过此事，护送奥鲁赤大人的车马应该尚有一个月时间抵达上都，适逢圣上已在上都。”

忽必烈默然。历史上，忽必烈即汗位之初，都城仍是开平，燕京仅设行中书省。至元四年，忽必烈在燕京旧城东北营建新城，至元九年（1272年）二月，改称大都。迁都大都意味着忽必烈政权的统治重心由漠北移至了汉地，也意味着他对草原中心传统的部分背离。

虽然定都大都，政治中心完成了南移，但蒙古族作为一个北方少数民族，历来以游牧射猎为生，射猎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部分，许多人在中原农耕地区并不适应，特别是难以忍受大都夏季的酷暑和溽热。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与辽金等草原民族类似，蒙古统治者也存在着纳钵制，其具体体现便是两都定期巡幸。

两都之中，大都为大元帝国的正都，为政治中心。上都则为陪都，为夏都，是避暑行宫。据元人叶子奇《草木子》云：“每年四月，迤北草青，则驾幸上都以避暑，颁赐于其宗戚，马亦就水草。八月草将枯，则驾回大都。自后官里岁以为常。”由此可知，每年阳历六、七、八三个月，元朝皇帝常于上都避暑，并成定例。

遣退众人后，忽必烈推掉案几上的奏报，踱步来到后花园。忽必烈自身并没有批阅奏报的习惯，他喜欢纵马驰骋，都是大臣们尤其那些汉人大臣整天在他耳旁吹风，说天子要有天子的模样，要延承汉制，学习汉礼，“天下可马上得之，不可以马上治之”。乍一听上去貌似都有道理，但他自己总是感觉哪里别别扭扭的，思来想去，却原来是自己被禁锢在了这个所谓的金銮殿龙椅上。

后花园里有从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但此时他无心欣赏。他在思考着这场战争的走势，宋朝似乎有了新的力量介入，这让他隐隐不安。

本来他忧心的仍是西部诸王，这些宗王一直对其未通过忽里台大会继承汗位颇有微辞，尤其对他重用汉臣，施行汉法汉礼不满，遂相互勾结，造谣生事。宗王海都长年带兵游弋威胁，去年又联手笃哇东进用兵，幸有老臣昔班不辱使命，劝其退兵，目前暂安。还有宗王禾忽，竟然听从海都教唆，起兵切断了戍边的皇四子北平王那木罕和丞相安童的进兵路线，而且据安童探报，和平王昔里吉两面三刀，屡不听那木罕的王命，正私下与约木忽儿等宗王联络，恐怕那木罕和安童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起来这些都让忽必烈头皮麻。

目前南方各条战线都势如破竹，西南的阿里海牙部已攻破潭州，正在往巴陵、岳州、沙市推进。“伯颜兵东，阿里海牙以孤军戍鄂，朕甚忧之。今荆南定，吾东兵可无后患矣。”江西战场，都元帅宋都带破隆兴府后，又招降十一城，于团湖坪、龙马坪击败宋军抵抗，攻破建昌军、临江军，吉州、袁州、赣州相继降元，江西战场基本已平定。两淮的新附军夏贵，拱手让出了三十余座城池，两淮也已安定。仅有扬州的阿术在围困着李庭芝，但拿下扬州也是迟早之事。

“我大元勇士不可谓不勇猛，甚至还有重甲骑兵，竟然一次次在南人那里失利，这宋祖王爷真有这么厉害吗？他那些手段听起来匪夷所思，等到伯颜的详细战报过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意想不到之处呢。还有我那小女茶伦，伯颜妹妹萨仁图雅，难道真的没有受辱吗？如果这样，也许能考虑留下忽剌出和忙古歹的小命。这个宋祖王爷倒是做事不按常理，灭宋之战大计难道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了变数？”忽必烈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对南方战场的不安。

不知不觉，忽必烈从后花园来到了宫城前庭，高龙普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守卫宫城的怯薛军在宽大的宫墙上不断的来回巡逻着。

此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忽必烈心中正烦躁，不禁脸现愠怒。

“高龙普，这么晚了，是谁还在那里修建？”

高龙普小跑着来到声响出的崇天门前，他问明情况，再小跑着回到忽必烈跟前。

“圣上，是那采石提举杨琼杨大人，正带领着学徒修建石桥，已让他们收工了。”高龙普回道。

“杨琼？让他先不要走，本汗要看他建造的如何了？”

高龙普赶紧又跑了过去。

此刻，石匠出身的杨琼正带领着几名石匠修建崇天门前的石桥，接到高龙普的通传后正准备离开，却又被高龙普喊住，得知是圣上要见他，竟不知所措起来。

“微臣拜见圣上！”杨琼带领石匠战战兢兢的拜见。

“起来说话。”忽必烈道，“本汗来看看你修建的周桥。”随后，忽必烈来回查看。

数月前，忽必烈心血来潮，询问崇天门前的周桥如何建造，杨琼设计的方案令忽必烈十分中意，专令人督造。

“圣上请看，此桥以白石为主，皆琢龙凤祥云，明莹如玉。桥下有四条白石龙，擎载水中，水中各伏一千年龟，寓我大元龙腾九天，千秋万世。”杨琼道。

“甚壮！甚壮！周桥雕刻精美，寓意甚合我意，为皇城生色不少，杨提举为我大元呕心沥血，忠心可嘉，赏。”忽必烈不禁龙心大悦，暂时忘却了前方战事的失利。

杨琼本是河北曲阳人，世代石匠，中统初年杨琼用两个玉石雕一狮一鼎献给忽必烈，受到赏识，命其参与建造宫殿。杨琼随后累功迁为领大都等处山场石局总管，忽必烈先后赐银符、金符和百锭银钱给他。在建造周桥时，忽必烈亲自选定杨琼方案，杨琼也不辱使命，运用圆雕、涂雕、高浮雕等多种刀法，将周桥打造成了精品。

三座周桥即将完工时，又被忽必烈亲自褒奖，杨琼受宠若惊，躬身谢恩后离去。

站在周桥上，回望不远处的大明殿，那里已隐隐透出了烛光。忽必烈想起了当初建造皇城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