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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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我不想打扮成猴子娱乐大众，死活不同意摆酒。无意和外公坚决不同意，坚持要热闹热闹。正在僵持不下，于小凡难得地帮了我一把，劝外公打消这个念头，说到时候人多太乱，怕我会出事，外公这才放弃了把我们当猴子盘弄的想法，准备在家里简单做了几个菜，把于荣华和于兰还有风至都请来，一家人团聚为我们庆祝。

后知后觉的我这才醒悟过来，风至原来是外公领养的孤儿，也是从小和三人一起长大，于小凡所说的他是我母亲带大的并非虚言，那时外公外婆工作都很忙，家里只有我母亲和于荣华最大。于荣华的父亲是外公出生入死的战友，牺牲前托孤给外公，外公深觉责任重大，对他非常看重，平时倒有些忽视自己的两个女儿，还好我母亲和小姨都很乖巧听话，从不和于荣华争什么。

我也从于小凡那边弄明白，莲生是外公的第一个妻子，也就是我母亲和小姨的亲生母亲，在我母亲十岁时因病过世，后来外公娶了这个外婆，一年后又领养了风至，组成一个大家庭。风至来的时候仅仅两岁，母亲天性温柔，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于小凡小时候听别人说起我母亲都是清一色的赞誉，一直对我母亲很好奇，只不过无法从父母外公外婆那里问到什么，还经常因此被训斥，心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至于那几个家庭成员的情况，于荣华自不用说，他早早去了四海市开辟疆土，事业有成，难得回来一次。而小姨于兰和于荣华不知为何决裂，又和外公大吵一架后搬了出去，外公怕她出事，要风至好好看着，随时报告她的情况，谁知风至叛变，跟于兰成了一边，不但不报告她的情况，和家里也渐渐少了来往，特别是最近几年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于小凡要找他也得到处托人，这个圈子可就兜大了。

外公眼见一个个翅膀硬了都不服管教，气得把自己关在书房搞了几次破坏，到底拿他们没办法，还好于小凡是从小带在身边，不至于太无聊。

看于小凡说得唉声叹气，我凑上去幸灾乐祸，“可怜虫，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变态变态了，因为你从小被外公欺压，性格完全扭曲，而且还找不到地方发泄……”

话音未落，于小凡獠牙一亮，众目睽睽下将我按在客厅的地板上一顿猛捶，可怜啊，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丫头啊，那么多人笑呵呵看着，竟然没一个伸出援手，我要反省，我的人缘和人品怎么会变得这么差！

关键时刻，救星出现了，小姨提着一个箱子，挺胸抬头走到客厅门口，我哇啦啦怪叫一声，猛扑向我的救星，抱着她拖着京剧的调子干嚎，“小姨，你要为我做主啊，于小凡欺负我！”

她浑身一震，箱子掉了下来，用僵硬的姿势拍拍我的肩膀，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于小凡不肯放我甘休，扑来想把我拖出来，口里还在嘟嘟囔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kitty，我是你哥哥懂不懂，要敬老尊贤懂不懂，见我一次挑衅一次，你当我好欺负！再不教训教训你你就是别人家的人，有人撑腰了，今天我干脆来跟你算总帐！”

小姨打开他的手，将我紧紧抱住，终于笑出声来，“你都知道自己是哥哥还要跟妹妹打架，你让着她一点不行啊，她马上要结婚了，你还想整出什么事来不成！给我一边凉快去，我跟小小好好说会话！”

恩人啊！我抱着小姨嗷嗷直叫，朝倒霉鬼于小凡拼命做鬼脸，气死一个少一个，大熊老公这才知道救驾，把气得手舞足蹈的于小凡拉到楼上去了。

小姨把箱子塞到我怀里，笑眯眯道：“喏，看看合不合适！”

外公难得地没有对小姨发脾气，乐呵呵地凑上来看，我把箱子一打开，立刻惊叫起来，一箱子全部都是旗袍，漂亮到让人窒息！

小姨双手捧起一件旗袍，目光虽然落在我身上，却似乎在透过我的身体看向遥远的地方，一字一顿道：“姐姐一直喜欢旗袍，不但自己能设计，做出来的决不会比别人差，这些都是她以前设计出来的，我专门找人做好给你，但愿你母亲九泉之下能喜欢。”

外公脸色顿时黯然，讷讷道：“她喜欢做这个，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小姨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们？”她看了我一眼，嘴巴张了张，似乎把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化作长长叹息逸出来。

外公长叹一声，低垂着头慢慢踱进书房，小姨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飞快地走了出去，我抱着一堆旗袍愣在中间，有种嚎啕的冲动，却因为心头的绞痛，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良久，我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外婆犹如老僧入定，脸色苍白，双手绞得全是红痕，我不敢放肆，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浑身一震，满脸仓皇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又飞快地起身，踉踉跄跄跑进她的小佛堂。

敢情我又吓到她了！我哭笑不得，抱着箱子慢慢走上楼，听到两人都在压低声音讲话，我突然有些沮丧，一屁股坐在楼梯口，用颤抖的手一件件抚过美丽的旗袍，眼眶一阵发热，心头翻滚着滔天的浪，似乎立刻要冲破胸膛的阻挡。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站到我的身后，一个宽阔的胸膛将我的身体完全收纳，也将我忐忑彷徨的心温柔地包容，而于小凡也坐下来，一件件将旗袍折好放好，把箱子合上提到房间。熊无意如盟誓般在我耳边道：“老婆，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哭！”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我一下下捶打着他的胸膛，笑容从心底溢了出来。

既然是喜事，当然少不了酒，外公平时最爱这杯中之物，近些年因为身体原因，外婆一直不让他喝，他今天可算逮着机会，老早就嚷嚷着要好好喝他一顿，经过轮番试验，几个男人取得一致意见：还是茅台好喝！于是，菜还没定下来，家里的茅台空瓶子就堆成了山，谁喝的？还不是家里那一个酒仙一个酒鬼一个酒虫子，对了，还有一个酒坛子，风至。

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我至今没弄明白，在于小凡的撺掇下，我终于知道自己的酒量，一杯脸红，两杯晕，三杯倒，四杯吐，五杯……应该会直接送医院急救。

办酒这天，全家上下喜气洋洋，外婆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好菜，陈姨也换上崭新的衣裳，欢欢喜喜地忙进忙出。

还没开席，外公、无意和于小凡又开始试酒。我上来凑热闹，也灌了两杯，喝得晕陶陶的，更觉得快乐得像只小鸟。这时，风至从外面进来，把一个大红包塞进我手里，瓮声瓮气道：“祝你们百年好合！”从那外形来看，那可真是个“大红包”，我见钱眼开，得意地笑，豪气干云地把杯子举到他面前，“疯子叔叔，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