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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亮之前,我还是如此坚信。但是,随着天色渐明,迟日东升,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薄衫,一种不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我开始在空无一人的后山上唤他的名字,小跑着奔回村子敲每一家的门,在村口道旁截住每一个路人询问不止,最后失魂落魄地四处游走。
纵然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无法接受,但樊离照却真的仿佛消失了一般,一夜之间,便再无踪迹。昨夜那般种种,倒好象真虚幻得如浮梦一般。
在我行尸走肉一般敲开第十三家大门的时候,开门的是樊玉容。
“孙大哥?”她见了我,面色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犹豫道,“你……”
我无暇顾及许多,开口便向她询问樊离照的去处。
“他天未亮,便来向我辞行了。”樊玉容垂了垂眼,轻声道,“我以为,你们应是一同离去……”
“我也这么以为,只是……”我自觉声音低了下去,又随即自嘲地笑道,“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这个结果,心里早已明白了八九分,只是到如今才敢承认罢了。
“我这便去临安城,掘地三尺也要寻到他!”心里忽然腾起一股冲动,转过身就往门外走。
“孙大哥!”身后是樊玉容急急叫住我的声音。
顿住步子回望她,她却并不开口,只是面色里有几分欲言又止。
我轻叹一声,靠在门边笑了笑:“其实你早知他会做此决定罢?”
“或许是罢。”她缓步走出了门,望了望屋外明媚的穹空,“虽然哥什么也没告诉我,我却能肯定,他一定会回到临安城……”她忽然转过身子看向我,“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即便是他重视的人。”
我无奈一笑:“你与他多年未见,却依旧如此了解他。”
“这不仅仅只因我们是兄妹,还因为我和他处在同样的境地。”她看着我,明若秋水的目光微微黯了黯,“否则我又为何早早便将自己嫁做人妇?”
我听闻她此言,一时不知做和言语,只是有几分茫然地望着她。
她有自我宽慰地笑了笑,再度把目光投向遥不可及的天际:“一年前母亲病入膏肓,家中已是债台高筑,寄给哥的信又迟迟没有回音。我独自一人硬撑着,已近穷途末路。我便是在那时遇到了夫君。他是个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家境还算宽裕。游离到此,见我的窘境,便慷慨相助,为母亲请郎中,卖药材。无奈依是回天乏术……葬了母亲,我便决意随他。即便他家中已有一房太太,即便我……对他并非如此钟情……”
我望着她的目光由惊异渐渐转为缓和,最后只是淡淡道:“但你已是别无选择,不是么?”不知为何,说出此言,苦涩中竟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妇道人家,一生只求寻一归宿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笑了笑,却让我觉得无限苍凉。“但是哥,终究是有机会以自己才学,博取锦绣前程……”
“即使这些并非他所愿,即使这些名利不过是压在他肩头的生存重担,即使在这一切都失了意义之后,他仍要如此?”我打断她,自觉声音里有几分控制不住的激动。
意识到在那些“别无选择”的理由之下,这两兄妹的挣扎而无奈的决定竟是合理到无可辩驳,心里忽然间只剩无由的慌乱。
“但终是好过孤苦无依,困顿潦倒的日子。”而樊玉容只是淡淡地答道,望着我的目光微微闪动,“你若真同哥交情匪浅,应亦是不愿再看到他继续那种生活罢。”
沉默了许久,我点点头:“我自会如他所愿。”
我独自站在码头边,等待着客船的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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