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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之所以还坐在这皇位上,为的,不过是完成最后的一件事。
亲手了结梦魇般痴缠了半生的,一段纠缠不清的爱恨。
又一月后,汴梁秋色已浓。
赵瑗在一干文臣的陪伴下,翻看着百官上的奏折。不过如今外敌当前,他更为关注的,乃是前线战情如何。
故而特意吩咐侍读将战报挑出,急不可耐地展开。
然而看清了其上字迹之后,却是狠狠一愣。原本因为捷报频传的喜悦,瞬间东结成冰。
虽是从营中寄来的战报,可信中所写的,要远远多于战情。
那是监军孟彻写给赵构的一封秘信,不知为何竟除了差错,送到了这里。他在信中道,自己身在前线,深知金人之败已成定局,若无意外,只在这两日便会分出胜负。
而他,也将动手。只是岳飞尸身如何处置,以何等名义,却还需得请示一番。
看到最后一行,赵瑗整个人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的父皇当真是一心一意,要置岳飞于死地的!
几乎没有多想,他拿着迷信,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来到赵构寝宫。
赵构今日难得出户,正站在鱼塘边垂目而观。天越发凉了,池中原本的锦鲤也一日比一日少了,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条,在池中不愿活动,满目衰败的景象。
正沉凝间,听人通报赵瑗求见,他便也如同往常那般,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然而对方小跑至近前的情形,却让他微微惊了惊。
“怎么了?”他知道赵瑗性子还算沉稳,若非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如此。
赵瑗冲他匆匆一拱手,随即扬起手中的那封迷信,道:“父皇到底还是不打算放过岳飞么?”
赵构面色微微一沉,当即摆手屏退了左右,看着赵瑗微微扬眉,道:“你是在质问朕?”
“儿臣不敢!”赵瑗低下头,语气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儿臣只是不明白,岳飞在外杀敌,保的是我大宋的江山和百姓,父皇却为何不肯放过他?”
是他不放过朕,还是朕不放过他?
这样想着,赵构轻笑一声,却道:“岳飞纵然有功,然而谋逆之罪,不可洗刷。”同赵瑗激动相比,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格外平静。
他比任何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真正的原因,他无法同任何人说明。
“谋逆?”赵瑗道,“他若当真有谋逆之心,最后如何又会灭了苗刘二贼,还政于父皇?”
赵构不再回答,只微微加重了语气,道:“瑗儿,你如今还只是太子而已。”
赵瑗一愣,气势收敛了几分。他双手用力握成拳,道:“儿臣不敢对父皇的决断指手画脚,只是……”他从袖中取出蜡丸,恭恭敬敬地递给赵构,道,“此物是岳飞在离京前交付给儿臣的,儿臣戴在身边太久,寻思着也该早日给父皇看看。”
赵构垂眼看到那个蜡丸,眉间微微一敛。这蜡丸,多年前他见过类似的。
接过打开,展开其内的迷信,赵构一言不发地看罢,眼中阴晴不定,喜怒难测。
年久破旧的纸页,挟裹着如梦的往昔,洪流一般,滚滚而来。
那时候,他还是个被皇兄遣送做人质的康王,流离在外,命如草芥。汴梁城破后,宗亲被掳去金营,他正是凭着自己皇兄的一纸禅位的诏书,才光明正大地继承了皇统。
而如今,这样一封写着“赵构一日为臣,终生为臣,不得有僭越之心”的密信,又是清清楚楚地改着赵桓的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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