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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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田努力收回失落的表情，他对面的花音微皱着眉头看向他，她知道下面才是关键：

“她听到叔叔在房间里和谁在说话。他肯定了我琴技的优秀，但这也是他最害怕的。他说天音姐才刚出道两年，在各个领域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强劲对手，恐怕会对她今后的发展造成危机……”

……

杉田没再说下去，但花音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平稳的节拍却是极其沉重而结实地敲击，让她甚至头皮发麻。

是私心，是宫本家的私心毁了杉田上矢的才华。

她忽然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杉田上矢，她甚至因为父亲接二连三对杉田家所做的事情而莫名的感觉他是何等陌生。于是花音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需要冷静一下，她敬仰的父亲在今天忽然让她无所适从

“但是花音，我已经说了，既然「时机」已经过去，那么就不要再纠缠当年的错误。”杉田上矢看见她再次坠入激烈的漩涡，于是连忙解释道。

“可是上矢哥，这毕竟是我们的错啊……”她因为悲伤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升起时，杉田开始后悔自己将真相全盘托出。所以在思考如何打消她的罪恶感时，他选择拿出自己的错误以减轻对方的罪恶感：

“但花音，事实上妈妈也做了自私的事情。”杉田忽然一个转折，让她紧捂住脸颊的手松了松。

天空由橙色转为紫色，西方的黑暗迅速吞噬光明，从天空的一边掠向天空的另一边。光影下的少年表情愈发凝重，室内咖啡厅柔和的明黄色光线像是一股烟雾笼罩着他们：

“妈妈因为冲动，最后擅自将叔叔对爸爸和我做的事情告诉了天音姐。”

“……”花音看向他，她忽然顿悟了一些事情。

“从那以后，天音姐似乎经常生病，演奏时的状态也下降了很多。”杉田说着，将双手交叠在一起，他转向大街的视线里，渐渐暗淡的天光在少年的眼球上落下一个模糊的光点，“这…应该是天音姐自杀的一部分原因……”

花音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觉得自己在过去几年活的那般无邪，事实上就在她身边，一件接一件的残酷事情正悄然上演。然而所有人都爱着她、护着她，在那么多尖锐事件从天而降的时候，她竟能行走在那么狭窄的一条幸运小道上，完全置身事外。

“一部分……？”花音呓语道，“……难道上矢哥知道天音自杀的全部原因？”

杉田上矢别过脸，他讳莫如深的表情让她咽了一下口水。

却在这时，花音的手机忽然响起。

她一愣，掏出来才发现是忍足的电话，于是她起身走到一边接通了他的电话，心里却还挂念着天音的事情。

“在哪里？”对面的少年加重的鼻息，让她清晰感觉到他的疲惫。

“在……”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方位，于是对面的少年便再次出声：

“好的，我来接你可以吗？”不知为何，花音觉得电话里的忍足有些反常。她觉得他好像很没安全感。于是少女抿着嘴唇，鼻息里发出低而清晰的声音：

“嗯。”

她掐断了电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和杉田的对话必须加快进程。

当她坐回座位的时候，少年拉长的视线正落在对面相携而过的情侣，女性手里正拿着一捧粉色的玫瑰，就好像是从时光机中贩卖走一个幸福似的。

“上矢哥……”少女首先开口，于是少年收回了目光。“天音她……”花音蹙和的眉尖映上少年眼里的时候，他怔怔地望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上矢哥……？”花音轻声呼唤道。

他就像是从一个场景跳入了另一个场景。他方才曾幻想过，假如那对相携而立的情侣是自己和对面少女的话，也许他的忧愁可以消解一般。对于她的感情，自己总在隐忍着，曾经想过，如果能够凭借钢琴出道，如果可以在音乐领域做出一番事业，或许他们的结合是有可能的。他现在缺少一个与她齐平的位置，虽然父辈的仇恨客观存在，但他想于自己于花音，一定都不会太过顾忌。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错误构造而成的今天，他们原先靠拢的轨道却渐渐走远，最终分道扬镳。她躲进了一个港湾，而自己则站在遥远的山崖望着她，无法触碰。

天空跌入黑暗，街边的出租车上忽然走下了一位少年。他看到了花音所在的咖啡厅，也看到了她对面的杉田上矢。杉田看向对面少女的表情，神态，视线统统穿过那副眼镜落入他的瞳孔。他在花店边站住，店外暗黄色的灯光勉强照出他的身影。

花音注意到了他，杉田因为花音的忽然转目也注意到了他，他知道谈话就快进入尾声。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一楼琴房那台立式钢琴的琴箱里。”密语一样。

“？”花音扭头看向他的时候，杉田已经起身预备离开。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当她也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咖啡店大门不远。

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应该对他说些什么。他就要远去北海道，那个夏天有紫色花田，冬天有白色积雪的地方：

“上矢哥！”她忽然喊住了他，由于那突兀的日语，引来店里其他英国客人的侧目。少年一愣，看向她的时候，少女皱和眉心的表情便浮上视线，“北海道…北海道神宫……”她的声音从高转低，“去找一找，那里有我新写的愿望……”

「一定要幸福！」也许这句话才是送给杉田上矢最贴切的临别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