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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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自的问候④（第1页）

“可以再让我看一下刚才那个吗？”

江苒顺着伍嘉志指的方向看向垃圾桶，慢慢地沙粒又像受到魔笛召唤的蛇盘旋升起来。

真奇妙。

伍嘉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朝他飘过来的沙粒。只有细腻的沙粒，不参杂其他的杂质。沙粒像缎带一样从他面前划过，然后慢慢凝结成一个小的球体，小的球体外生出一条沙带——这是一个动态的土星模型。须臾土星模型崩塌，沙粒流动起来，又变成了一座螺旋塔。

“这里面的一颗沙，在引力的作用下旋转，不同的力量产生的运动带来碰撞，诞生新的事物；从沙粒的视角看沙带移动，和从你的视角看沙带移动截然不同。这也是你与我，看宇宙的不同。”

“为什么只有沙子？你可以自由挑选漂浮起来的东西吗？”伍嘉志伸手触碰，被他拨开的沙子依旧恢复如初，而抓在他手里的沙子一样是死物。“我这样抓住它们，就破坏了你对它们的吸引吗？”

他手中的沙粒回到了螺旋塔的队伍中，江苒微笑着回答道：“沙子有沙子的质量和密度，你的破坏在此刻只是一瞬间。如果把沙子当作人类，猜猜你刚才的破坏，在宇宙运行的法则中要多久才能恢复？”

伍嘉志赶忙把手缩回来：“你说的引力，和地球吸引月亮是一样的吗？”

沙粒在江苒的指引下不停变换着形态，她点点头，又问伍嘉志对这些了解多少。伍嘉志说自己高中后就没有接触过过这些东西了。

“我从一个看地球就像你看这些沙粒一样的地方来。用你们理解的话说，像一缕在宇宙中漂浮的残魂，顺着宇宙本来的轨道行进，恰好遇见了一颗没见过的星球，因而来旅行的，额——’外来物种’。”

“那你也能够吸引月亮吗？”

“当然不可以！你们的银河系有自己的运行轨迹，一旦轻易破坏——”说着漂浮的沙粒变成了横着的沙漏状，但还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在不停运动。伍嘉志凑上前去，想看清楚这些沙粒是如何动作的，却始终不得要领。

“这个沙漏中间接壤的地方，是黑洞。如果被更大的引力所破坏，这一边的银河系就会从黑洞坍缩——就算我能吸引月亮，也不能去吸引月亮。”

沙粒的移动开始变快，江苒提醒伍嘉志仔细观察那些沙子：“被破坏后，又会诞生新的银河系，宇宙就是这样循环往复地进行下去，像旋涡一样。”

“那银河系的终点在哪里呢？”是张普的声音。看到伍嘉志抬头痴痴地看着自己，张普知道他正被江苒的“小魔术”深深吸引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到今天也没有告诉我。”

去而复返的张普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江苒扫了一眼快要爆开的文件夹，停止了自己对沙粒的操控。伍嘉志接过抛给他的黑色文件夹，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里面有关于江苒被秘密转移至白榆市的计划书，银星广场的收购与改建方案书，他们小队的个人资料，历年来他们排查的可能存在的威胁事件，以及司达的老板——江丰的病危通知书。

注意到伍嘉志长久停留在病危通知书上的目光，张普刚想开口说什么，江苒立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如果用一个闯关游戏来形容自己的人生，二十年通关新手村，然后又花了近十年才终于，终于触主线任务。少年英雄梦，伍嘉志死死地盯着文件的空白处，在心里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是少年郎。这个夜晚一切都如梦似幻，他的心情经历了数次起落。这毫无疑问是伍嘉志曾无数次想象过的真正的“大任务”，如今就握在他的手中，他理应积极询问、主动配合，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张普所说，江苒的身边应该只有且只能有“关系户”。伍嘉志还没完全理解江苒说的“引力”是什么，她刚刚露的那一手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若那不是魔术，像她这样的人绝非司达可以一口吞下的猎物。那么第三方势力，叶谌、“组织”……

“思想，或者说意念，也是引力的一种。意志坚定的人拥有强大的引力，能吸引和他相似、并改变与他不同的更弱的引力。”江苒接了一杯水回来放在茶几上，将伍嘉志按坐在沙的一侧，又示意张普坐到另外一边，她绕到伍嘉志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说道：“比如我——就用碎纸片代表我。”

伍嘉志手中的文件仿佛被无形的飓风慢慢撕成愈来愈小的碎片，数不清的碎纸片像电影特效似的围绕在他们周围，渐渐变成一个包裹住他们的茧房。

“这些碎屑现在正在以我的频率运动，一旦靠近小普，我们之间就会相互影响——”

仔细看去，几乎化为齑粉的保密文件，变成一种奇怪的灰黑色物质，在张普的脑袋旁边“流动”。虽然难以形容眼前的景象，但确实能隐约看出与江苒创造的“大房子”的运动频率不太一样。伍嘉志眨眨眼，感觉像看雪花屏一样。

“同样，小普看到的情景和你看到的相同。不过不是完全一样哦，毕竟你们两个的频率是不相同的。现在，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随时‘吃掉’他——”

张普身后的不和谐之处消失了，茧房以创造者的频率不停编织着自己，张普闭上眼，皱着眉头让江苒停下。

“抱歉。”

一股不算强大的气流从茧房中心爆开，奇怪的灰色物质消失无踪。他们三个还是好端端地在亮着橘色灯光的房间里呆着，按在他肩头的手离开了，伍嘉志晕晕乎乎地想，江苒可能是怕他太震惊跳起来才按住自己的。他甩甩头，一时不能确定眼前是梦境抑或现实，空气中只闻张普刻意压低的急促喘息。

好吧，这一定是现实。能让心思缜密的头儿产生裂痕的，只有现实了。

伍嘉志手中拿着空荡荡的文件夹，他看着江苒在张普身旁蹲下查看他的状况，脑海里迅将这几个小时生的事整理了一遍。

“你，长生不老吗？”

江苒有点惊讶地看了伍嘉志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回张普身上，不知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道：“这个词，好久都没听到了。”

“她会‘死’的。她只是占了这具躯体，体验一下做‘人’的乐趣罢了。”张普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仍闭着眼，眉头也没有松开，但说的话像带刺似的。“在广义上江苒小姐有着无尽的生命，对我们这些有限的生命体来说，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因此在这具身体机能消耗殆尽前，我们都得拼了命把她抓在手里才行。”

打破沉默的是他们三人同时疯狂震动的手机。伍嘉志拿出来一看，是赛博文来的一级警戒通知，他已经开始转移工作，他们也必须尽快把江苒送到新的安全屋去。

伍嘉志赶忙回自己的房间取行军包，张普迅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叮嘱伍嘉志在停车场找他的面包车会合。打开房门，就看到叶谌背着一个琴盒包靠在消防门上。

“非得选今天吗？”叶谌平静地对伍嘉志说道。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伍嘉志冲回7o9室，一把捞起行军包，而后他郑重地摸了摸怀里那个硬梆梆的小东西。

战役在今晚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