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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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②（第1页）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住久未住人的霉味，伍嘉志理智回笼，又在看到江苒如常的脸色时有种脱离现实的错觉。内心里有个声音叹息道，他实在是莽撞了。伍嘉志的气息平稳下来，江苒的“魔法”仿佛让空气中无法被目视的东西有了实体，他仍旧无法看清那是什么，但是经验告诉他，有其他的人来了。

两人的眼神不约而同都落在大门处，而后江苒抬头淡淡地看了伍嘉志一眼，放下饮料罐，收起手机，不疾不徐地走去开了门。

门外确实有人，但不是张普或赛博文，是一位穿得板正、精神矍铄却看着眼生的老人。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气势却不咄咄逼人。伍嘉志被对方全银色的头吸引了注意，没成想对上老人像幽深潭水般的黑眸。伍嘉志一抖，不由自主地立正。老人移开视线，笑吟吟地转向江苒：“许久不见了。”

江苒没有回应，低着头让出一条进来的路。伍嘉志眼睛好奇地在两人间转来转去，他看不清江苒的表情，只好像柱子一样杵在一旁。

老者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苍老。

“我今天只是恰好路过这里来看看你。下个月我有别的任务，来不及送你了。”

说罢他又乐呵呵地看向伍嘉志，和蔼的模样与刚才审视他完全不同：“这位小同志我还是第一次见，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快走吧，都一大把年纪了，别再引没有必要的争端了。”江苒抬头抛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话。

虽然江苒平时说话也很随意，但伍嘉志能感觉到江苒对这个老人有很强的敌意。他环抱双手，按住了胸前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

老人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伍嘉志的手：“这个小伙子缺少实战经验，如果司达没有更好的人选，后面的事交给我们会更好。”

“他很好。非常好。”江苒瞪了老人一眼，“现在做说客没用，如果你不进来，那请你原路返回，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老人一时无语，然后微微叹口气，精神头肉眼可见的变差了。他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江苒：“不知道给你带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年你喜欢的东西有没有变。”

江苒盯着小袋子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

“谢谢。”老人长舒了一口气，“保重，小苒。”

老人冲伍嘉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的身影融入夜色中，江苒砰一声把门关上，对伍嘉志说道：“别放在心上，以后像他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不过他现在在这儿，其他人应该都不会来了。我们继续之前没聊完的事吧。”

她随手把小袋子丢在门厅柜上，伍嘉志刚想开口，江苒迅拉着伍嘉志坐到沙上。

“从头说起。”

好吧。

她的左手食指点在他的太阳穴上，两人目光相对，先前那种让伍嘉志晕晕乎乎的感觉又来了，整个世界漂浮起来，他眼前的景物慢慢褪色，他摔进一片黑暗之中。慢慢地，黑色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些细碎的光亮，那些光亮慢慢靠近他，仔细看才现是星星。

伍嘉志想起以前上学那会看过的关于宇宙的纪录片。他的专业和宇宙没什么关系，因此毕业多年后他唯一能和星空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在夜晚仰望星空了。现在他好像戴着aR眼镜在感受广袤的宇宙一般，星系、银河、星座等等的词汇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现在切身体会到“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是什么样的感觉了。随着星星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脸被星光照亮，伍嘉志又像是进了海洋纪录片的片场，星星们像鱼群一样在他身边游动，他在漩涡中心慢慢向着亮光游去。

渐渐地，星星变成了拖着尾巴的大石头，他们从围绕在四周，变成了一颗颗静止的球体，个头也越来越大，给了伍嘉志极大的压迫感——现在他变成一粒小虾米了。他的目光越过眼前这颗银灰色、满是疮痍的大圆球，落到后面星光点点的黑暗中，那也许就是他刚来的地方……

“啪！”

打响指的声音将他从幻境中惊醒，这一次他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身心都很快回到了这栋房子里，好好地回归了沙上这具躯体。

“这是什么能力？”

“你被我吸引了，我们现在用相似的频率运转，所以你能看到我看到过的东西…也可以说是记忆吧。”

伍嘉志脸上一红，下意识拉开了和江苒的距离。江苒笑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沙上，开始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挥起了房间的东西。

“这也不是什么好用的能力，在不影响地球公转自转的基础上，我能用的引力也有限。而且我只能用它搞破坏，没什么实用价值的。”

漂浮在空中的小龙卷风一点一点撕碎易拉罐和里面剩余的饮料，还有跟着遭殃的沙罩布——它的一头还垂在地上。灯光下这神奇的力量投了一道阴影在伍嘉志头上，都说真实的东西才有影子，伍嘉志出神地望着易拉罐和罩布毁灭的过程，忍不住问：“那你操控这些的原理是魔术，还是魔法？”

听到这话，江苒的表情看起来更开心了，她调侃道：“那你希望是魔术还是魔法？”

伍嘉志摇摇头：“不管是哪一种，现在看来都不是我能染指的。”

“停！”江苒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提前举起手阻止他。她皱起眉，一下子被伍嘉志搞得兴致全无，“我看你今天经历的事太多，该休息了。早上起来再说，我也要休息了。”

收到她的眼神攻击，伍嘉志把“你也需要休息吗？”咽回了肚子里，他示意让江苒先上楼，末了问了一嘴：“这里的房间没什么讲究吧？”

江苒哼了一声，回他：“没有！”

在伍嘉志的印象中，虽然江苒看起来随心所欲，但出于不想给他们惹麻烦的原因，她一直都很小心谨慎。看着她哒哒哒哒跑上楼的背影，伍嘉志莫名笃定，在天亮后他不会再有这么放松的时刻了。

他关了客厅的灯，拖着有些沉重的身躯上楼。他困得无法思考，但脚步却依然很静。恍惚间他意识到，他没有上传任务日志。这是九年来的第一次“意外”，这一整天都是“意外”，今后也可能只有“意外”。

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他看见每个房间门上都挂了不同小动物的木制名牌，上面用卡通文字写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走过第一间小猫牌子的房间，那是属于张普的；斜对面是威风凛凛的狼狗，上面写着叶谌的名字；再往前是江苒的棕熊，“伍嘉志”的树袋熊，还有赛博文的骆驼。在这幢不被他知晓的房子里，有人很早就把他们的情谊藏在这里了，他们是温馨的一家人，直到离开这里前都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