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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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乔治秃鹰餐厅（第1页）

兰贝街是伦敦城西的贫民窟。而夏恩目前租住的艾琳娜夫人的房间，一周需要一磅。而一名成年男性工人的周薪大概只有十二先令左右。

至于拒绝丹尼尔斯的理由很简单，维多利亚时代同性恋之风盛行。如果搬过去，两人生关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夏恩可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你一直这么说，夏恩。等你写一本书，出版之后……”丹尼尔斯不乏嘲弄地回应夏恩。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望向夏恩，道：“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朋友。你说你打算写一本小说，怎么，你决定放弃写诗了吗？”

“诗？狗都不写！”夏恩撇撇嘴，排斥地回应，“这个时代还有人能真正读懂诗歌吗，丹尼尔斯？这不是雪莱，济慈和华兹华斯的时代了。就算我拥有丁尼生的才华，他们也无法理解。”

就算夏恩把泰戈尔和聂鲁达抄过来，也不一定好使。

“你能想明白这点，我真为你高兴，夏恩。”丹尼尔斯抚掌道，“我一直相信，凭借你的才华，只要你愿意放下架子，写点喜闻乐见的东西，你一定能够名利双收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位穷朋友啊，哈哈！”

不止是才华，还有我脑子里装的后面一百多年的经典名著……夏恩无声腹诽。但对丹尼尔斯的话，他只是笑笑算作回答。哪怕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夏恩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降维打击这个时代。

不过，如果真的有一天成名了，夏恩当然也不会忘记丹尼尔斯。毕竟，就算心里认为夏恩住在那么贵的屋子里不对，但他还是借钱给了夏恩。

还是要快点赚钱把丹尼尔斯的钱还上才行，丹尼尔斯的处境比夏恩好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富二代。

…………

乔治秃鹰餐厅位于莱顿霍尔市场。查尔斯·狄更斯在他的小说《小杜丽》和《匹克威克外传》中都曾多次提到这里。

因为物美价廉，乔治秃鹰餐厅是落魄艺术家们喜爱的地方。餐厅的二楼放了一张长桌，用餐的人可以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天说地。

靠在窗户的尽头，喝着红酒眺望泰晤士河和伦敦桥的风景，也是一种享受。

夏恩两人走上二楼时，楼上已有不少人。大家都相熟，简单的打了招呼坐下。丹尼尔斯点了两份肉羹豆子饭，还特意都加了肉肠。在这个大部分人一周只能吃上一次肉食的时代，丹尼尔斯这次请客已经算是破费了。

这些日子，文艺圈子谈论最多的话题，当然就是奥斯卡·王尔德的审判。名为弗兰克的年轻人一脸稚气，鼻尖伤满是雀斑。他站在桌子旁，手握着一杯茴香酒，大声地宣讲着那天生的事情：

“控方律师询问了王尔德先生和道格拉斯勋爵的关系，随后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王尔德先生承认了这一点。随后控方律师拿出王尔德先生的著作……”

弗兰克绘声绘色地模仿着控方律师爱德华·卡尔森的语调，“‘请问，王尔德先生。您的意思是，只要是艺术的东西，无论多腐败，多堕落都是可以的吗？’王尔德回答他说，‘我不知道你对腐败和堕落地定义。’这引来了全场的哄堂大笑。但控方律师还是执意念了一段《道林·格雷的画像》的内容，然后问王尔德，‘您认为这里面表达的思想是否会对普通人造成不良的影响呢？’奥斯卡·王尔德回答他，‘我恐怕不知道普通人怎么想的’。”

四周响起喧嚣的鼓掌和叫好声。那句‘我恐怕不知道普通人怎么想’，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奥斯卡·王尔德作为艺术家的傲慢，不禁让人想起他在进入美国海关时，回答海关是否有需要报关的东西时的那句，‘除了我的才华，什么也没有。’

“王尔德可真是才华横溢，风趣幽默，不是吗？”丹尼尔斯一边吃着肉羹饭，一边对夏恩道。

“当然，”夏恩点头表示赞同，“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作家之一。如果再加上浪漫主义作家，那就没有之一。如果加上英国剧作家，他同样是无可取代的君王！”

“只是不知道法官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判决，”丹尼尔斯不无担忧地说道，“你觉得呢，夏恩。一想到这样一位优雅而睿智的艺术家会被宣判有罪，我就感到不安。”

夏恩正忙着对付自己的食物。维多利亚时代，亦或说英国的食物都挺粗糙的。但饿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好吃。夏恩大口大口很快便吃了大半。听到朋友的问题，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坐在对面的丹尼尔斯。看上去，丹尼尔斯是认真在提问……夏恩蠕动着嘴唇，他不擅长向朋友撒谎，只得模糊地回答：

“就连耶稣基督也会被认为有罪。奥斯卡·王尔德恐怕很难维持自己的名声。”

“你是说，你认为法官会判他有罪？”丹尼尔斯问。

你不该问我的……夏恩暗自叹了口气。两世记忆，夏恩很清楚奥斯卡·王尔德审判的细节和结局。但丹尼尔斯恐怕不会喜欢。

夏恩迟疑地回答道：“是的。”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丹尼尔斯还没开口，一旁的弗兰克先大声叫道，“王尔德先生睿智地反驳了对方的所有指控，就连法官都找不到任何漏洞。”

夏恩看了眼弗兰克，继续吃着碗里的东西，没想回答。但丹尼尔斯同样好奇地望着他，似渴求着他的答案。夏恩觉得也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开口，他咀嚼着豆子，迟疑道：

“虽然奥斯卡·王尔德戏谑地回应了爱德华·卡尔森所有的质询，让法庭的气氛缓和活泼。但法庭是一个看重证据的地方。在对手不断提出证据和资料指控他时，他的才智只会在法官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夏恩的话引起一阵不安地叹息，似乎在夏恩之前，所有人都很乐观，没有人想过不幸的可能。

“可是，”弗兰克仍不甘心地反驳，“所有人都很同情奥斯卡·王尔德先生，没有人希望这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遭受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