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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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说实话邓肯对雷利的热情很不习惯，在他北欧人的习惯里，两个即便不是仇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朋友的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这样亲热的。不过雷利表达的感情很真挚，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我是一半法国人，罗宾，你发现了吗，我母亲留给我的这个男爵封号是法国的，我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她在英国和法国来回跑，有的时候早上说英语，晚上就说法语，哈，你知道吗，我曾经在一个晚会上同时用两种语言应付两位夫人，虽然她们都会说对方的语言，但她们就是不肯直接跟对方说话，非要我来翻译，因为，这是她们‘民族的骄傲’。”

他捏着嗓子学上了年纪的贵妇人说话，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学完了，他自己觉得好笑，就大声笑了起来。

邓肯嗯了一声，没有理他，自己看着手里的文件，雷利坐在他的办公桌边上，又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一通对贵族封号的见解，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高兴地说：“喂，兄弟，这船上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是法国人，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呢？”

邓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说：“你是英国人，我是丹麦人。”

“可我有一半是法国人，你也一样，对了，我姨妈嫁了丹麦人，所以我也有一点算丹麦人，你说，我们已经有差不多四分之三是一样的身份，你怎么能不好好招待自己的兄弟呢？”

邓肯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全体船员一致要求他把雷利留在船长室了，他们都说如果他再跟在他们身边的话，他们就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我还有事，你自己出去玩儿吧。”邓肯有点头疼地说。

雷利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玩儿？船长，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对一位绅士极大的冒犯！”

邓肯真的感觉到头疼了，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任何一位绅士的意思，但是我有自己的工作。”

“我也有工作！”雷利愤怒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看着比他几乎高出一头的邓肯，非常不满意，忽然想到自己这话似乎有点弊端，马上又说：“我需要一份工作，船长先生，既然我已经加入了你们的队伍，我应该有自己的工作！”

邓肯不觉得雷利什么时候已经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但他不想跟这个顽强的孩子纠缠下去，立即带他来到厨房，交给厨子黑熊，让他帮着削土豆皮。

雷利愤愤不平地用力削着土豆皮，虽然他对自己海盗生涯的第一份工作很不满意，但很快他的兴趣就发生了转移。

“黑熊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既然别人都这么叫，那我也这么称呼你吧，应该不算失礼。”雷利脸上挂着精美的笑容，黑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自从雷利前天晚餐的时候挑剔他煎的鱼不好，他就再也不肯同雷利讲话了，而且，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不喜欢贵族，不管是哪一国的都不喜欢。

“黑熊先生，我觉得你是这船上最有海盗气质的人了。”雷利努力把第一个土豆削成了不规则的蛋形，丢在筐子里。

“嗯？”

“你看，你有一只瞎眼，戴上黑眼罩的时候多么凶狠，完全是标准的海盗形象啊！”雷利用的是赞美的口气，黑熊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把自己手里削好的土豆扔进筐里，足足比雷利削的那个大了一倍还有余——要知道它们俩带着皮的时候差不多是一样大的。

“你还有一条木腿，天哪，这是我最早知道的海盗的标准行头之一，太引人注目了，连船长都没有你这么令人肃然起敬。”雷利把第二个土豆扔进筐子，比刚才的那个还小。

黑熊看了看自己的木腿，有点得意，他这腿还真是在冲锋陷阵的时候丢掉的哪，想当年他可是斯堪的纳维亚一带有名的海盗，人称“疯狂的独眼黑熊”，多么威风！可惜现在老了，只能在厨房里给人家做饭！称赞的话多久没有听到过了？他想了想，决定原谅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子前天对自己的冒犯。

“我决定当一个出类拔萃的海盗，黑熊先生，你能给我讲讲你从前的英勇事迹么？”雷利把第三个土豆扔进筐里，这回差不多像鸽子蛋了。

于是黑熊兴高采烈地开始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雷利向后退了一些，让过那些喷飞的唾沫，靠在桌子边上，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紧紧地盯着黑熊，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帮他提提词儿——不知道雷利以前看过的那本书的作者是不是黑熊从前的搭档，因为他现在所说的英勇故事有不少是雷利相当熟悉的——好象当时写海盗的书内容都差不多。

黑熊是个很敬业的人，所以他讲故事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而因为讲得热情洋溢，沉浸在自吹自擂的激情中，所以也就没注意雷利早就停了手，再也没有削一个土豆皮。

6

这船上一共有十二个人，这些人对待他的态度基本上分为三种：一、喜欢；二、淡漠；三、憎恨。这是雷利这三天来侦察的结果。

还好，喜欢他的人占三分之一。

比如那个性格内向的红头发贝脱，和刚开始总爱为难雷利的小个子托比，还有面貌粗鲁的老海盗黑熊，都是喜欢雷利的，他们面对他的花言巧语和甜美笑容很快就被征服了，不再把他当作外人。

至于船长邓肯，雷利毫不置疑地认为他是自己的保护人。为什么？你看，刚被捉上船来的时候，他还被关在黑暗的货仓里，醒来却睡在了船长舒适的房间里，占了他唯一的床，还穿着他干净的睡衣，身上的伤也都上了药，这说明什么？还有，从第二天开始他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还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那些曾跟他性命相搏的凶恶海盗，再也没有伤害他，雷利可不认为是他们有多善良，只可能是由于邓肯下了命令，不许别人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