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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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盗火者（第1页）

“那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久远到彼时盛景两国还尚未诞生。”老僧悠悠的话音在木屋内响起，引领着叶冰裳的思绪，穿越到那个遥远的雨夜。

那晚入夜时分，一位拾荒者在乱葬岗翻找尸体，从中寻找是否有值钱的物件。他见天色已晚，且乌云压境，有暴雨将至之象，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此地。

他走了一里远，忽然听见远处有车轱辘的声响，便就近躲藏起来。过了半刻钟，果然见到有人拉着板车来抛尸。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拉着一辆板车，上面载有一具尸体，随着颠簸的石子路不断晃动。那小厮的神情无比恐惧，他将尸体随便往地上一扔，低头双手合十不断鞠躬说了几句话，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地，连那运尸的板车都不要了。

拾荒者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他就没见几个人来这种地方的时候不感到害怕的。他照例上前去摸索尸身，却骇然现：那“尸体”的胸膛，正在以一种无比微弱的幅度起伏。他还活着！

拾荒者见此人脉搏微弱，浑身满是鲜血淋漓的伤痕，亦是陷入进退两难境地。此人伤势过重，纵使送到医馆也很难存活。但若是见死不救，这种生前遭受极大折磨之人，死后很可能会化身为残暴嗜血的厉鬼，那时他必定当其冲会遭报复。

一番思量后，他还是将此人放在了方才运他过来的板车之上，拖着板车快步向城郊白马寺所在方向走去。在方圆几里之内，能有本事将此人救活之人，或许只有白马寺的玄悲住持了。

行至半途，风声忽紧，豆大的雨点自天幕上坠落，连绵不绝地一颗颗砸在了二人的头上。拾荒者见状加快脚步，又前进了二里，便见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拾荒者担心此人会在赶至白马寺前因暴雨丢掉性命，便将衣衫脱下盖在此人身上，咬牙冒雨前行。

二人终于到达白马寺脚下，拾荒者现那人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不由得感叹此人生命力之顽强。他背着那人的身体，一边艰难爬山，一边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竭力向山顶呼号。

白马寺中人终是听见了他的呼喊。只见山顶的寺庙中的灯火忽而在黑压压的雨幕中点亮，几个沙弥撑着伞跑下山，与他一同将此人背上了山顶。

玄悲住持穿着寝衣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让寺内沙弥为拾荒者煮了一碗驱寒的汤药后便着手开始检查那人的伤势。随着检查逐步深入，老僧眼中的神色愈是凝重：

此人先前应当是一个修行者，而且从其根骨来看，应当不是凡俗修者，而是仙门中人。

他被拔掉舌头，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浑身满是被重刑拷打的痕迹，伤口多处化脓，惨不忍睹。玄悲将内力输入此人身体，便现他的经脉尽数破裂，丹田和仙髓亦是被一股强劲霸道的外力捣得稀碎。即使玄悲通晓当世医术，都无有万全把握能救回此人性命。

那人原本一直紧闭双眼，呼吸微弱，即使在板车上一路颠簸亦无甚反应。但当玄悲温和的内力探入他的五脏六腑之时，此人忽如回光返照般地睁开双眼，一双遍体鳞伤的手死死攥住了玄悲的衣角，口中“嗯嗯啊啊”地出激动的怪声。

在玄悲的余生之中，他的脑海中依然会时不时想起那个雨夜，那个被拔去舌头的人出的怪异声响。

在十余年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玄悲在圆寂之前忽然悟出了那位无名修者想表达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玄悲挥舞着双手，对着身旁的众弟子大喊，一双苍老的眼中蓄满了泪珠。“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当年说的是：

‘你是修炼者，你是修炼者！这是天意，这是天意！这是天不亡我，天让我在此遇到了你！’”

在那个雨夜，玄悲和寺内沙弥花了一整晚为这位无名修者处理伤口。在处理完一切工作后，玄悲自认为所做的努力已足以挽回此人生命，老迈的他体力不支，便在太阳升起之时回房休息。待到他午时醒来，却被弟子告知：昨晚那位无名修者，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匆忙赶至那人房间，便见无名修者趴在桌子上，其尸身尚且温热，脸上还挂着有些怪异的笑意。无名修者的双臂之中有一纸张，上面绘有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法。

玄悲检查了此人的尸身，现他死前动用了体内寥寥无几的内力来绘制阵法，但他经脉丹田具已破裂，强行动用内力的下场便是遭反噬而亡。桌上笔墨散乱，砚台亦被打翻，应是此人被内力反噬，剧痛无比之时不慎打翻笔墨。但他却在死前用自己的双臂围拢住那绘有阵法的纸张，不让它被墨水浸湿。

玄悲检查了桌上纸张，现桌上有无数用笔墨绘制而成的草稿，但与那完整的阵法相比皆有不少错漏。桌上有一纸张，上面写着大大的“赤霄宗”三字，应是无名修者生前所在宗派。

“玄悲住持用了余生十几年的时光，与少林寺的众僧一同研究此阵。最后终于确认：此阵的功能是将驳杂的愿力转化为较为纯粹的灵力。”

玄慧讲述的语声中包含着万千慨叹，“在玄悲住持圆寂之后，白马寺第三代住持命人挖凿地道，率领白马寺众僧将一个无匹巨大的阵法绘制于山体的地宫之内，并将这位无名修者的坟茔一同迁入地宫之中。”

叶冰裳原本正沉浸于玄悲讲述的故事中，但是听到此处，却顿生违和之感。沉思半晌后，她脑海中忽而闪过灵光，猛然抬头询问道：

“玄慧方丈，之前我曾听人说过：没有仙根的人，是无法绘制仙门符篆的。便是这位无名修者，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使用凡俗笔墨却屡有错漏，最后不得已才动用灵力绘制阵法，最后惨遭灵力反噬而亡。”

玄慧清亮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颔道：“正是。因此三大仙门从不畏惧会有叛徒得以泄露仙门秘法。”

叶冰裳沉声道：“但是您方才说，‘白马寺第三任住持率领众僧在地宫中绘制了那个巨大的阵法’。您先前说过：白马寺并非是少林寺那般有众多修炼者聚集的寺庙，那么和第三任住持一同绘制阵法的群僧，是否也是凡人？”

玄慧闻言，心中不由得感叹此女的机敏。他嘴角的笑意更深，缓缓颔，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施主猜的没错。当年参与绘制此阵法的众僧，只有住持一人是修炼者。”

“其余参与绘制法阵的僧人，皆是身无半点灵力的凡人。”

话音落下，叶冰裳心中猛地一震。而在她的识海之内，厉鬼冰裳面露惊愕的神色，望着身旁翻滚舞动的白色能量。

铺天盖地的云雾在叶冰裳的识海之内肆意舞动，绕着厉鬼冰裳的灵体上下翻飞。

它们在雀跃，在兴奋，在狂欢。

这是厉鬼冰裳来到此世后从未见过的情景！杀死翩然，改变被审判的命运之时，也未见它们如此激动！

厉鬼冰裳急切而振奋的声音在识海内响起：“凡人亦可绘制符篆和阵法？”

“叶冰裳，我们抓住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