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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萤二(第1页)

虽说是答应了散萤这件事,但柳碧心里却是没底,寻常人那能随便就接待一位老爷呢?更何况她三十好几了,那些男人不都冲着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去的?

她抱着画轴回到楼里,顾自贴在房门上,又仔细看了看画中的自己,脸颊微微泛出了红,这沈公子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最后给她画上了眉眼,在撩人之余平添了楚楚可怜媚态,莫说那些只知道寻欢作乐的男人,便是她自己,也觉得这画中姑娘生动得很。

这样一来,想必生意会好些。她沉吟片刻,便进了房间静等。

可她没想到,沈公子的画竟然有这么大魔力,当晚便召来了一个金主,虽说体态肥硕,满脸横肉,但好歹穿着光鲜,那所披挂的累赘珠宝都是真的。

其实她也担心,这画虽说是她,可气质却横看竖看也不相似,不知会不会引来金主反感,觉得是上当受骗了。

然而金主见到她,反而喃喃着人比画还美艳几分,满意得不得了,当晚就豪气包下了。

柳碧自知不过蒲柳之姿,想来是沈公子画艺精湛迷惑了男人的眼睛,而男人们多半只顾着快活,哪里会细看呢?

于是柳碧自委身以来终于从勉强支撑到过上了优渥日子。金主拿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一会儿说她衣服过时,一会儿说她脂粉落俗,总之变着花样地给她花钱。

那本来最多称得上小家碧玉的脸,在水绿色华裳和增光添彩的脂粉映衬下,竟也显出了点清艳味道。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金主还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动手动脚揩油,准备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儿时,一道尖厉刺耳的女声掺杂着愤怒与嫉恨,伴随着踹开房门的巨响传来:“姓庞的,你竟敢背着老娘出来偷吃?!”

本来满脸猥琐的金主一听,脸色刷地一下白,立刻将柳碧一把推开,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柳碧这一下是真的摔得狠了,虽然侥幸没有磨破玉臂的皮,但也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眼底瞬间弥漫起了水雾。

只见那额间横着几条皱纹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进来,怒火将面孔揉作扭曲的一团,明明穿金戴银打扮得如同贵妇,但周身做派像极了街头骂架的大娘。

这位妇人一进来,就一把揪住了金主的耳朵,不顾他求饶,恶狠狠地冷笑道:“疼?知道疼还敢花老娘的钱打扮青楼的姑娘?!当真是好本事啊!”

金主不停地叫喊着知错,求原谅一类的话,妇人见着火气反而蹭蹭蹭直冒,于是放开他,将地上的柳碧一把抓起来,咬牙切齿道:“我还当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把我家老爷的魂儿都勾没了,却原来是个长得还不如丫鬟的姐儿!”

说着说着,怒火中烧地狠狠给了柳碧一巴掌,那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有光泽的面孔瞬间红出掌印。

柳碧眼底的水雾撑不住这委屈,就凝成一颗颗水珠从眼尾出走,划破脸颊,淌下两行凉泪,还粘连了几颗在细长的睫毛上,真真是一枝梨花春带雨。

她低泣着,咬唇求饶道:“柳碧……知错!”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明明是男人管不住自己寻花问柳,每每这时却还得自己吞了委屈,况且那男人只会庆幸有人当了挡箭牌,哪里会给什么好处呢?

青楼里常见的事儿罢了。

然而这母老虎脾气了哪有那么容易平息呢?柳碧越是委委屈屈梨花带雨,妇人看着就越是嫉恨。

诚然柳碧比寻常丫鬟还是好看一点的,况且那落泪的委屈简直我见犹怜。

于是妇人又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小贱蹄子!给老娘收了你那一套!男人可怜你,老娘可不吃!”

柳碧眼泪掉得更狠了,眼尾红得有点肿,但反而添了点媚色。

妇人正要继续怒骂,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听闻城南吴老爷娶了高门妻,便得了惧内的毛病,本来以为是谣言,算不得真,如今却是眼见为实了。”

屋内三人一惊,都纷纷看向门口,那是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打扮成时下文人偏爱的样子,又把胡须剪裁整齐,看上去倒是正人君子的装扮。

但哪个正人君子会出入烟花之地还气定神闲呢?可见也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道貌岸然之人。

妇人看见他,脸色大变,立刻放开柳碧,把自己不成器的官人拉起身站好,才讽刺道:“我家官人如何惧内,多半是外头风言风语,哪里比得万家主臭名昭着呢?”

她倚仗自己妇人身份,反倒是敢说实话,戳穿这些伪君子的遮羞布。

万家主?柳碧低泣之余一惊,这位就是散萤的目标,万蒙?

万蒙能白手起家到今天,也不会轻易被妇人的讽刺气出火,而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果真是毒辣妇人,我若是吴兄,一根白绫也就去了。”

金主讪讪赔笑,毕竟他家里能有今天,多半靠的是岳家扶持,他自己不过是个草包,城中无人不知。

但他确实不爱这母老虎,善妒易怒,远不如青楼姑娘贴心。

“哼,姓万的,别以为你有几个钱老娘就怕了你了!”妇人此时虽然更为恼怒,但反而清醒了点,青楼女子打骂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这位万家主可是抢生意的,哪能让对家看笑话呢?她丢不起这个人!

“大家究竟如何,心里有数,在下也不多说,便挑明了,我看上这姑娘了,不如请吴老爷忍痛割爱?”万蒙终于肆无忌惮把目光看向柳碧,上上下下打量着,这清雅梨花一旦点缀了春雨,便平白添了性感。

柳碧心中一寒,平白觉得自己惹上了一只笑面虎。虽说正好合了沈公子心意,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出神时,妇人噗嗤大笑:“哈哈哈哈,我当万家主怎么有心思管闲事儿,原来是看上了这狐媚子!”

说着又沉下脸:“男人都是混蛋做派,一个个只知找女人,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而后冷笑着,又一把抓住那软弱无能的吴老爷疾走离开,这地儿,恶心至极。

而万蒙走到柳碧面前,蹲下身子,右手捧起她的脸,仔细打量这张清纯无辜、半面红肿的脸,低沉了嗓子:“柳碧姑娘,不如跟了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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