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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牵手,有人在欢笑,有幸福的家庭从他身旁走过,于困樵恐慌地左顾右盼,可只有他自己与别人走的方向不同,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想停在原地,或者转身,和别人一样,朝前路去,可不知名的恐惧用蛮力将他裹挟,非逼着他朝反方向走,他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别人背道而驰,没人来救他,没人来抓住他的手。
将于困樵从噩梦中惊醒的,是封于修的梦呓,他坐起身,惊觉自己满身冷汗,于困樵摸着黑下床,将灯打开,看到沙发上的封于修睡得似乎很不安稳,他脸很红,眉头紧皱,不断呼唤着雪,那个女人的名字,语气时而温柔,时而悲伤。
于困樵上前去摸了摸封于修的额头,触感滚烫,他发起了高烧。
说实在的,于困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把封于修捡回家,给他处理伤口,现在更是在照顾高热的封于修,于困樵用打湿的毛巾去给封于修擦拭身体,他做的很细致,很轻柔,期间封于修连一点挣扎都没有,下意识顺从的任于困樵照顾他。
这种行为几乎给了于困樵一点幸福的错觉,有人正和他住在一起,接受他的照顾,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只用冷毛巾去给封于修降温并不算多管用,那个许久未用的药箱又派上了用场,于困樵翻出一板药来,确认还没过期后,就打算给封于修喂进去。
这一步完成的没那么顺利,于困樵试图将药片喂进封于修口中,但封于修的齿关一直紧咬着,药片停在柔软的唇瓣间就停止住,再无法推进分毫,于困樵努力尝试了大半天,他把昏迷中的封于修扶起来,让他靠到自己怀里,在这时候于困樵才察觉到封于修和他之间的体型差,几乎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封于修整个裹进自己怀抱中。
分明在电视上,是被形容为穷凶极恶的疯子,还有一双又冷又阴戾的眼睛,可如今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于困樵怀里,于困樵的体温偏低些,而封于修因为高烧而浑身滚烫,在找到舒服的温度后,就下意识地紧贴了过去。
“雪…雪…”他仍旧在低低的呼唤着,轻柔地像在呼唤一片雪花,这让于困樵不禁开始幻想,如果封于修能用这样的语气来温柔叫他的名字……那他一定会什么都甘心为封于修做。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再次夹着药片轻轻地碰触上封于修的嘴唇,只不过这次没再那么努力了,于困樵凝视着封于修的脸,视线一点点地,近乎带着些痴迷的从封于修的眉间、鼻梁、慢慢下滑,最终定格在封于修的嘴唇上。
这不能怪他,于困樵自我催眠,是因为他实在没法给封于修灌下药片,才出此下策,他将药片含进自己口中,随后就低头去覆上封于修的嘴唇。于困樵不会接吻,胡乱地去用舌尖撬封于修咬紧的牙关,他尝到血腥味,鲜血的味道比现在舌面上化开的苦涩药片还要浓,于困樵想这不是亲吻,也不是趁人之危,他只是在给生病的封于修喂药。
或许是把于困樵当成了他一直喃喃念着的雪,总之在于困樵不得章法的吻里,封于修还真就下意识地回应了起来,在交缠深吻时,于困樵趁机将药片推进封于修的口中,然后他从这个吻中抽离,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下一大口水,随即再给封于修将水渡了过去。
有来不及喝下的水顺着封于修唇边滑落,他的嘴唇被于困樵渡过去的水给润湿了,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被晕染出丰润的光泽。
这回于困樵没有再把封于修留在沙发上,他将封于修搀起来,半揽半抱的,将封于修带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们合用了一床被子,封于修身上太热,不自觉地就靠近了睡在他身边的于困樵,而于困樵伸出手,将封于修揽到自己怀中,用这样一个,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亲密姿势,于困樵拥抱着封于修,几近是幸福地靠着这份温暖,沉睡过去。
封于修昏迷了整整三天,也烧了整整三天,期间一直是于困樵在照顾着他。
这仿佛突然成为了于困樵的责任,好像他的家庭清单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虽然这份清单里一直只有于困樵的名字,但如今或许可以加上“昏迷的封于修”。
他仍然用口对口的方式给封于修喂药,并且乐此不疲,有那么一回于困樵尝试了一次用手去喂,发现封于修不再抵抗地那么强烈,在将于困樵手指间夹着的药片吃下去后,甚至还下意识地,用湿热的舌尖,舔舐了于困樵的手指。
但封于修一直喊的是,雪的名字,于困樵知道,身受重伤而昏迷的封于修,应该是以为,是雪在照顾他。
所以于困樵再次打开那个吊坠,对着女人的照片看了很久,他的目光落向桌边堆着的素描纸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
封于修苏醒的那天,于困樵正好买早饭回来,他推开门,就猝不及防地遭遇了重击,有人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踢飞出去,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于困樵扭曲了表情,他蜷缩着身子倒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甚至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
清晰的痛感却让于困樵眼前变得模糊,有人在他面前蹲下来,随后捏住了他的下巴,于困樵不得已顺着那只手的力道仰起头,看到封于修的脸。
那果然是双阴冷且充满戾气的眼睛,封于修就用这样的眼睛,冷冷打量着于困樵。
“吊坠在哪里?”他问。
疼痛会让思维变得迟钝,于困樵缓慢地开始在脑中反应这个问题的意思,但封于修没有那种耐心给他时间思索,他加重了捏着于困樵下巴的力道,再次问了一遍:“我说,吊坠在哪里?”
于困樵颤抖着手给他指了指最右边的,堆满画纸的桌子,封于修又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最好别给我耍花样。于困樵赶紧摇了摇头,但封于修没立刻就过去,他伸手,毫不迟疑地卸掉了于困樵两条胳膊。
这回于困樵是真的惨叫出声了。
封于修转身,走向了于困樵画画的桌子,他粗暴地将这些素描纸挥开到一边,寻找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终于在满目洁白的画纸中间,封于修寻找到那抹金色,他伸手将那枚吊坠拿起来,动作是万分珍惜的轻柔。
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那个男人给杀了,封于修想。这个男人救了他,的确如此,但那又如何?封于修并不为此感激,在沈雪死后,他就已经把这种多余的情绪尽数舍弃,不过为了报答男人的救命之恩,封于修可以让他死得痛快点。
封于修这么想着,也准备如此开始行动,但余光里,他好像扫到了一眼什么。
他忽然快速地伸手,从这些素描纸中抽出了一张,这是一张画像,大约是模仿了吊坠里沈雪的照片所画,铅笔稿,但线条细腻流畅,在这张画纸的角落,有人写了一个“雪”字。
“你画的?”封于修拿着那张画,走到于困樵面前去,看这个男人形容狼狈地点头,因为疼痛,于困樵的回答断断续续的:“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雪这个名字…然后我看到了你吊坠里的照片…我猜,她应该…就是雪,她很漂亮,所以…我给她画了张画。”
“她是很漂亮,而且很温柔。”那双凶戾的眼睛忽然蔓延开来一片柔和的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后,封于修伸手,把于困樵被卸掉的胳膊又给接了回去,然后他俯身,从地下捞起了装着油条的塑料袋,豆浆洒了一地,没法喝了,不过油条封于修不嫌弃,把沾到灰尘的那块掰下来丢掉后,封于修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封于修问。
“…于困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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