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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杨松朋去看望另两位家庭,房主的四个孩子都去上学了,之琴因工作没一定,暂时住在此处,听房主说,此地没有医院,到底去哪上班,还得等待上级领导安排,她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村子的大路上,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四周全是山,早晨的太阳虽高挂天空,本是东方,但她觉得那边是南面,从未生活在山里的她,此时便转了向。孩子们对什么都好奇,马车,羊,小狗,路边的野草,院子边的果树,他们是指指点点,很高兴,然后从院子里的小路往山上爬去,拨开杂草荆棘,他们爬得老高,绕过石堆砬子,他们终于爬上了山顶,往下看时,
一座座房屋好像变小了,往远看是连绵的大山,满眼翠绿苍松,好像能摸着天空,整个小村窝在山坳里,掩映在树丛中,他们居高临下,别有一番心情,好像到了世外桃源。大家索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满山是不知名的蒿草,散出一种野草的香味,成熟的草籽弹到脸上,手上,粘满了大家的外衣。下山时,大家连滚带爬地出溜下来,满身是泥土和草叶,拍拍打打,很是开心。
第三天,工作队通知周之琴就近安排工作,暂时上班。杨松朋打听清楚后,直奔十二里开外的香草卫生所去联系,并找房子,准备搬家。
第五天,生产队出了一辆小驴车,把全部行李拉走,但坐不了人,其它马车已进山伐树去了。所以,周之琴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徒步走到香草大队,杨松朋和车伙已启程,离开莫家向北走去。
之琴带着三个孩子和房主告别,抱着小女扬威,杨迈拎着暖瓶,杨策的小提兜里是饭盒和两包带咸味的饼干。娘几个走走停停,一会儿就出了村子。看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山,好像几步就会走到,房主说十二里路不远,拐过大山就走一半了,大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出了村子没走多远,孩子们就累了,站着不动了,之琴抱着孩子,也已经很乏了,浑身是汗,“咱们歇一会儿吧,太累了。”说着放下了老三,一看表才十点钟,中午的太阳热起来了。
孩子们都热了,只好把外衣打开散散汗,杨迈和杨策索性坐到了地上,之琴更是汗流浃背,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实在走不动了,太累了,要是有个车该多好。”“妈,还有多远?”杨迈问,“不算远,拐过那个山头就快了!”之琴边安慰孩子,边小声嘀咕,“到底多远我也不知道哇?”
此时她心里浮现出母亲对她说的话:“乡下又苦又累,遭大罪吧。”
我就是这个命啊,爱怎地怎地!她心里这样想着,现在第一重要的就是走路。歇了一会后,她打起精神大声说:“咱们走吧,看谁走得快!”
几个孩子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草,便大步地走起来。之琴背起背包,跟在孩子后面,不一会功夫,大家走出好远,又前进了几十米。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奔过来,之琴听到后立刻把孩子们推向道旁,眼看车就过来了,之琴摆了一下手,心想要是能让坐该有多好。车伙也看清路边的几个人啦,便“吁···吁···”停了下来,“大哥,能拉我们吗?孩子太小了走不动。”
“不行啊,你看车上拉的是木头,坐不了小孩,有危险!你们是城里人,下放户,我一看就知道!”
说着,一声“驾!”马车又前行了。之琴和孩子们无奈地淹没在马蹄和车轮卷起的滚滚尘土中。太阳已快正午了,显得更热了,望着前面的山头,好像近了些,之琴把杨威背在身上,继续往前走,土路坑洼不平,道两旁是各种不知名的杂树,还有比人还高的蒿草。杨迈背着装暖壶的兜子,手里拿着一根折下的长蒿杆,边走边耍,杨策的兜子背在妈妈身上了,两手便各拿一根长蒿杆,敲着地面往前走,走哇走,走哇走,感觉有意思多了,两人在前面就这样行进着。
一株缀满了小红果子的树吸引了大家,走到跟前围着站住了,“妈,咱们吃一个行不?”杨迈说着就摘了一个拿在手里,此时杨策已摘完送进了嘴里,“别乱吃,有毒就糟了,能吃死。”之琴制止了孩子,自己也摘一个嚼了嚼,感觉很酸,几个人只是尝尝,便离开了那棵树。
大家继续往前走了一段,眼前的山头已看的清了,这时大家又累了,还得休息,扔下了蒿子杆,又都坐在路旁,尽量坐在枯草上,大家都饿了,真是精疲力尽了。“咱们吃饭吧。”说着,之琴看了一下表,快中午12点了。叶大嫂告诉她,拐过山头就走一半了,那么说快到一半路了,她心里有了底,想着说着便把粗面咸味饼干拿了出来,每个孩子分一块,大家便吃了起来。“妈,你也吃呀!”“妈吃妈吃。”之琴只好掰了一小点送到嘴里嚼了起来。孩子们都乏了,太乏了,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坐在地上,让三个孩子枕着她的腿躺一会儿,谁知一会儿工夫竟都睡着了。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们身上,她不忍心叫醒孩子们,时而有飞虫飞过,还有蚂蚱跳过,带着野香味的草丛中,常常喷射出看不见的草籽,啪啪,沙沙……
突然,有汽车喇叭声传来,孩子们立刻都醒了,大家都站了起来,循着声音,往山头方向望去,隐约能望见一个车头朝这边开来。几个人好像走挺远了,其实离山头还有一大截呢,此时,汽车已到跟前,车上只站着一个人,看着几个大小人对面走来,他挥手向他们问好!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也向他招手,呼啸而过的卡车走远了。
大家继续赶路,但越走不动了,原来从此处开始上高坡了,已经望见山头了,走到前面的杨策忽然大叫起来:“妈,一个怪物,大虫子,你看!你看!”几个人定神一看,“啊呀!太吓人啦,可怕死了!”只见一条黑色黄花的大虫,从路边的草丛中游出,身上闪着磷光,用极快的s形穿过大道,向草丛中游去,“蛇吧?”“对,是一条大蛇,妈妈。”孩子们都吓坏了,之琴忙抱起老三,拉住杨策,往道中间走去,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动物,浑身惊出了冷汗。“别怕,它爬走了,咱们继续走吧。”
越走山越高,道也更高。大家终于站在了山头处,原来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头砬子,像个馒头,从中间用刀劈开的一样,立陡的石面直上天空,很壮观,很吓人,几个人拉拉扯扯,指指点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过了山头。杨迈拉着小妹,之琴背起杨策,一步步拐过了这个大山头,当他们看不见山头剖面时,一条大道,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而且是下坡路了,大家站着又歇了一会儿,眺望着远方……
一会儿工夫,几个人影变成了移动的小点,他们向着新家走去。此时,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之琴不知怎办好,她走到河边的沙子上,听着哗哗的流水声,看着河里的鹅卵石都露出了水面,是一条很浅的溪流,孩子们也跟着踩过来了,“咱们把鞋脱掉,不能弄湿,要不没法走路了。”然后都挽起了裤脚,拎着鞋,之琴背着杨威,拉着杨策,领着孩子们走进了河里,河水很凉,有些刺骨,但还受得了,每踩一步脚下都滑一下,虽是沙底,但鹅卵石很硌脚的。之琴到了岸上,穿上鞋,可姐弟俩却不出来了,原来是看见了一群小鱼,两人便去追鱼了,“快上来吧,太冷了,赶路要紧!”
过了河重新上路,又继续前行。太阳已歪过了正午,之琴看表是午后3点多了,她计算已走了九里了,总之是快到了,她问了过路的人,告诉她还有三里多地吧,过了那片桦树林,看见房子就到了。“前面是桦树林,走到那就快了,咱们歇一会儿吧!”“妈,我饿了。”“我也饿了!”之琴早已是饿得不行了,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全身像瘫了一样,然后,无力地从兜子里拿出饼干,每人一块,自己也掰了半块嚼起来。
“咱们好好歇一会儿,然后再走。”之琴说着,让孩子们背靠背坐着,这样更解乏,坐了没几分钟,一挂马车过来了,大家又都站了起来,只好朝前走。在不远的路旁,他们看见了红似火的树,确切地说是满树的红色大叶子,大家都赶紧走了过去,来到了小树旁,每个人都摘下一片,用手摩擦着,还举起来看,好美的大红叶,不时的还闻闻,“没香味。”“我们坐汽车时看到的山上的红树,可能就是这个。”之琴说着,离开小树林,继续领他们往前走。
她又背起了杨威,两个大的在前,在蜿蜒的山路上,继续移动着,四面环山,层叠不尽,远看,它们像小蚂蚁爬行在叶脉上,蠕动在大山的皱折里。
“妈,前面是桦树林了吧?”“可能是吧,这块地方的树和别的树不一样。”“真的,树干是白的,一片白,别的树干是黑的。”“咱们可能快到了!”之琴把杨威放到地上,自己实在太累了,大家都站住了,“咱们歇一会儿吧,有劲儿了再走。”之琴在路旁找个有草的地方坐下来,先用蒿子棍敲敲周围,孩子们也都坐了下来。时间不长,杨迈大叫一声:“我爸来了!”“啊!”大家全愣了,一齐朝前看去,在桦树林边的道上,杨松朋正朝这边走来,几个孩子早已忘了劳累,大步跑向杨松朋,“爸爸!爸爸!爸!”之琴也乐了,紧走几步。
杨松朋要背老三,“我背杨威,你背杨策,走得还能快一点,可怜杨迈一直自己走,真把孩子累坏了。”“妈,我不累,我是老大。”过了桦树林,远远地便望见了村庄。
到了香草大队,几个人直奔趟房走去,这是临街的一排房子,有七八个门,每一个门就是一户人家,门边一个小窗子,这是个简易房子,不知何年盖的,也不知住了几户。杨松朋打开门,大家都进去了,进门便是一个光秃秃的土炕,里边一间是厨房,只有一个没锅的空灶台。“这怎么住啊?”之琴坐到炕边,失声痛哭起来,几天以来的感受,今天的劳累,所见所闻,她才真正理解了母亲的话。几个孩子都扑在妈妈怀里,腿上,用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这时隔壁一个老太太走进门来:“嗨呀!别哭了,习惯就好了,城里人冷丁看不惯,没炕席以后可买一个,我告诉你,垫上草就能住了。”“哪有草?”杨松朋问,“我们房前那垛蒿子是新割的,早干透了,我给你拿两捆。”说着,老太太出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胳膊夹着两捆蒿子进了屋,大家让出道来,她抬手就放到了炕上,然后解开草绕,把草扯平,“这就行啦,把行李铺上,就能住人啦!”
“谢谢你大婶儿!”
“不用谢,有难大家帮。”
之琴和杨两人把地上的行李全拿到炕上,打开被褥,让孩子们上炕休息,又向大婶家借了一个桶,打了一桶水,拿出脸盆,全家洗了脸。不一会儿,大婶儿的老头过来了,大家寒暄一阵,原来他们姓管,孩子不在身边,只有老两口,叫他管大叔就行了,“四点多钟日落前食堂开饭,你一会拿盆去领就行了。”“太谢谢了!”
时间不长,杨松朋端回来一盆玉米面糊涂,放在炕沿上,之琴捧着一饭盒咸菜,都放在边上,全家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天也黑了,大家都累乏了,一会儿工夫,便都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老管头喊道:“老杨,八点多去领饭,别去晚了。”“好,知道了。”全家人又甜嘴巴舌地吃完了早饭。孩子们在屋里玩着,两人合计着这炕凉怎么办?晚上没亮怎么办?到哪去买水桶这些最棘手的事,只好敲老管家的门去请教了,老两口也刚吃过饭,老头在抽烟,两人说明来意,“坐,都坐。”
俩人顺着炕沿坐下了,纸糊的窗棱上镶着巴掌大的一块玻璃,房顶早已熏得焦黑,炕脚底糊了一圈儿破纸,屋里虽暗些,但暖呼呼的。“咱这大队有个小供销社,你缺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在大队部院里,从这个大道往西走,有一个大院,一看就知道。”“那咱们烧什么呢?”杨松朋问一句。“去割点柴火,就有烧的了,得买把镰刀。”“去哪割呢?”“你买完回来,我带你找个地方割。”“那太谢谢了!”
两人直奔供销社,买了一个油灯,一个小铁桶,火柴和镰刀两把,外加一口铁锅,赶回家中后,老管头带着杨向村外的山边走去,之琴回来找个铁盒,又去一趟供销社买来了洋油,这算解决了点灯问题。
中午刚过,出去割草的两人回来了,肩上扛着两大捆蒿草,管大叔说:“咱俩歇一会儿,然后我和你再去割一趟,就够烧两天的了。”
全家人回到屋里,肚子早已空空,杨松朋饿得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孩子们都喊饿,“谁都饿呀!一天两顿糊涂,中午是不吃饭的,饼干昨天就光了,上哪去买哟。”之琴无奈地对孩子们说道,饭盒里还有几根萝卜咸菜,孩子们也慢慢地嚼着吃了,然后便是不停地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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