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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日镇迷雾事件结束已过去数天。
这数天里又生了一些事情,按照时间顺序逐件说明。
先是青鸟在那晚施展的诅咒。
是的,事后我才知道,那不是契约,而是诅咒。在第二天给青鸟做早饭的时候,我仔细地用觉察力摸索自己的身体。能够感受到在无形中刺入身体的像锁链一样的东西,一头连接着我,另一头连接着青鸟。我以前也不是没有中过诅咒,因此很容易就看清楚了。而这东西的立意大概是防止我今后再向受害者主动偿命吧。
诅咒和契约不一样,后者是允许违背的。或者说,违背契约本身就是契约精神的一环,前提是在事后按照契约支付代价。但是诅咒不一样,在找到办法解除诅咒之前,我只能严格地服从于诅咒的内容。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内容,或许如果重复上次剑齿向我讨命的情景,我的身体就会自动反击?或者是真正地处于那种情景下的时候,我就会被诅咒暂时洗脑,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受那种事情,但如果青鸟希望我如此,我还是会顺从于她。因为我实在是亏欠她太多了。而且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与其说是负面的诅咒,不如说是青鸟为了挽救我的生命而做的祝福。虽说要是叫塞壬来评价,她大概会说强加的祝福与诅咒无异吧。
问题是,青鸟到底是如何成功诅咒我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擅长诅咒。当然,诅咒是术士的基本功,她会也不足为奇。但除非是专精于此,否则要以我为诅咒对象还是难度高过头了。
我想起了她特地做给我的饭菜,以及一些关于交感巫术的常识。
诅咒某种意义上就和毒素一样,因此也能够以饭菜施展,但过程要离奇得多。例如,有些术士擅长以剩饭剩菜施展诅咒,因为人吃剩下的饭菜和他肚子里的饭菜还存在着某种巫术原理上的联系,术士能够透过这种联系把自己的力量直接传送到敌人的身体内部。
这种隐秘世界的常识落到世俗社会里往往会扭曲为某些迷信。在古代,有些地方的人们认为如果自己的剩饭剩菜变质了,肚子里的饭菜也会跟着变化,把自己害死,所以会在此之前将其处理掉;而如果是以现代的角度出,又或许会以卫生的角度对古人的这种行为产生另外一番符合科学道理的解释。
但我重新在脑中回顾了昨晚的经历,她应该没有对剩饭剩菜动过手脚,而是在我吃进肚子的饭菜里混入了什么。比如说自己的身体组织,像是磨碎的头或者指甲,亦或是血液什么的,以此直接与我的身体建立起了联系。从我感受到的无形锁链直接连接着青鸟来看,这个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不过,以对象的身体组织为媒介诅咒对象的法术我听说过不少,这早已成为了很多民俗怪谈约定俗成的套路,而反过来诅咒有着自己身体组织的对象的法术就没怎么听说过了。况且以我对诅咒的抗性,不擅长诅咒的人就算是直接从我的身体内部动诅咒也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我就从青鸟那里得到了真相,这个真相把我自以为是的想法全部推翻了。
青鸟在起床后洗完澡吃过早饭,我还在思考要怎么自然地跟她聊诅咒的事情呢,她忽然向我提议要不要剪个头。我也觉得最近自己头的确有点长了,还以为她是要我去理店,却见她从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拿出了剪刀。
“剪短而已,保证给你理得好好的。”她自信满满地说。
原来她还自学过修剪头吗?只是我前脚还想着诅咒与头等身体组织的关系,她后脚就说要帮我理,难免令人生疑。但我能够感受到,她在这么说的时候是真的没有任何居心,是真的只是想要帮我修剪头而已。也就由着她把我牵到阳台上坐下来了。
她轻轻地哼着和煦的旋律,与落地镜里的我对视一眼,又迎着上午的阳光和马路传来的汽车声,面带笑意比划着梳子和剪刀。
咔嚓咔嚓的动静从自己的头上传了下来。我有些难以适应,或许是以前对别人脑袋动刀的恶事做太多,轮到别人对我脑袋动刀了,我便紧张得反射性提肛。这未尝不可以说是杀人犯特有的做贼心虚。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问起了诅咒的事情。
“那个诅咒啊……”她的态度很是自然,“你知道扎草人吗?”
我想了想,“你是指……把对象的头或者指甲加入到用草编织的人偶里,通过攻击这个草人,为对象带来伤害的诅咒法术吗?”
“是的。”她接着道出了相当不得了的言,“这就是我让伱对我下的诅咒。”
我惊愕,“什么?”
在青鸟的解释之下,我终于明白了她到底做过什么。
这个诅咒,原来不是针对我的诅咒,而是针对她的诅咒。
在接收到我的遗书,又确认到我的安全之后,她就有了这个计划,并且为此做足了功夫。简单地说,她为了施展这个诅咒而做了所有的前置准备,却在最后关头故意把我推到了扣下扳机的立场,而自己则站在了受诅咒的立场,引导我毫无自觉地扣下扳机。当时我却以为是自己要中招,还怀着那样的心理准备而吃下了她为我准备的饭菜。
那顿饭菜里确实混入了她的身体组织,而结果就是把我的身体变成了与她的心脏有着联动关系的“草人”。如果我死亡,也会连累到她。当然,她也是有着强大诅咒抗性的主力级术士,哪怕她已经故意敞开怀抱拥抱诅咒了,这样的诅咒也很难在之后伤害到她。所以她压缩了诅咒的生效条件——只有当我像上次一样白白地交出性命之际,这个诅咒才会动。
这也解除了我的一大疑惑:这个诅咒之所以能够对我成立,是因为我不是接受诅咒的人,而是动诅咒的人。
而身中诅咒的青鸟则站在我的身后,坦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李多,你可能是想要成为大家所有人的英雄,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想要成为你一个人的英雄。”
我不由自主地静息,消化这些过于刺激的信息,然后问:“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对你就得这么做。不这么做的话,你就又要在我转移视线的时候自顾自地消失了。”她说,“如果你是英勇地牺牲了,我会很伤心,也会为你而欣慰,因为你终究是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死去的。但如果你是在还没来得及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之前,就白白地把自己的性命亲手交给了别人……我也会很伤心,不是普通的很伤心,而是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到觉得就连活着都很难受,说不定会想不开,找个天台跳下去。”
“但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有可能不会当真吧。所以我就要有所表示。”她接着说,“如果你真的以那种形式死去了,我就会死于心脏麻痹。”
“心脏麻痹……”我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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