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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长孙名谱（第2页）

长孙府续弦宴后，李靖送韩擒虎回平康坊东南隅的府第。此处邻近都会市，离皇城只隔一条大街。朝廷文武大臣的府第分布在大兴城各处，东部多是三品以上大员，西部则为六品以上要员，朝廷修建好府院后，按勋爵等级配给。韩府并不大，三进院落，属正常三品武职府第。以前只有从河南带来的仆从韩柱守门，进位上柱国后有四名军士值守。那韩柱三十多岁，身体敦实，不善言辞，却烧得一手好菜。

进了府中，韩擒虎将李靖拉入后堂，命其坐下，强打精神道：“三郎，今日名谱之事，舅父知你勉为其难，但我告诉你，年轻人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抛头露面。孙先生是大隐者，但你没他那些本事；舅父一生征战，最近感觉心力俱疲，这凉州总管之任，恐怕也是有名无实了。盼你莫要气馁，上不了庙堂，就在江湖成名。一旦天下有变，朝廷急需人才，还怕英雄无用武之地么？”

李靖见舅父须斑白，短短几年已无当年神勇，心中难过，低头道：“靖儿一切都听舅父的，愿舅父早日康复，等靖儿到了从军年纪，就来舅父麾下效力。”

韩擒虎摇头道：“平南一役，舅父深感朝堂凶险已现。现在朝野都在谈论我与贺若弼争功，或许你也认为舅父贪图功名。实际上，舅父早在平南战役前，已屡感周身不适，恐有顽疾在身，没几年好活了。既知如此，舅父争功何益？无非想令当今圣上厌弃我，不让我再去冲锋陷阵，我也好休养生息两年，过过寻常人的日子。”

李靖道：“舅父不用担心，孙先生还在长孙府，靖儿去请他来诊病。”

韩擒虎摆手道：“孙先生是何等样人？岂能不知？他与我相交莫逆，若能医治，岂会袖手？这是命数，三郎不必挂怀。”

李靖道：“便宜了贺若弼，据说他自己向圣上索要实封三千户，就是要盖过舅父一千户。其兄贺若隆、其弟贺若东，由他上表补为郡公，出任州刺史，还要陈叔宝的妹妹作妾，圣上不仅全给，还让他就任右领军大将军。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韩擒虎叹道：“贪得无厌，必有灾祸。我观此人下场极为悲惨，全家都要受到株连。”

李靖道：“当今圣上看重他，不然怎会一再迁就？”

韩擒虎摇头道：“这就是你的稚嫩之处。历来功高者不赏，震主者身危。就算当今圣上宽容他，后世之君呢？自古功臣若是居功托大，如同把脖子住刀刃上送。”

李靖道：“我看太子亦有仁德，断不会慢待功臣。”

韩擒虎敛容道：“三郎，这就是我最担心你之处。为将之道，杀伐决断，不可有妇人之仁。你样样都好，就是心慈手软。前番南征，你不愿杀醉酒守军，也同情先去攻城的二百余兄弟，若是不改，切莫为将。战场拼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其间绝无选择！你说太子仁德，你怎知太子一定会成为未来之主？”

李靖一时语塞。朝堂争斗，毕竟只从史书看到，自身全无体会。

韩擒虎道：“圣上有五子，当前分三派。第一是东宫力量，目前有高颎这老丈人镇住还算稳当，假以时日就难说了；第二是晋王力量，此人阴狠果决，有皇后偏爱，高仆射等都无从使力；第三是秦王杨俊，别看他与你一般年纪，心机极为深沉，作为行军元帅与杨素控制长江中上游，但概不邀功，广平郡王杨雄也亲近他，所以有杨雄和杨素两个杨家人的支持，悄无声息得了扬州总管、都督四十四州诸军事，等于控制了原先的陈国，隐然是第三股力量。蜀王杨秀、汉王杨谅年龄尚小，目前看不出来。以圣上之明，岂能不知朝中三股力量已经形成？因此刻意冷落晋王，命其宴后即回晋阳，而命杨俊担任本该由晋王这位大元帅担任的职务。如此一来，圣上虽能暂时平衡各方角力，但稍有闪失就会危及自身。可叹贺若老儿不明此间关节，居然与晋王唱反调，向皇帝讨爵禄，为祸之期不远矣！”

李靖自岭南失意、突厥受挫、江南被执之后，心灰意冷。听了舅父之言，说道：“不瞒舅父，靖儿虽无一官半职，但目中所见，尽是蝇营狗苟、明枪暗箭。先前，舅父着力培养靖儿，盼我能沙场建功，官场立名。然而靖儿屡经挫折，不想再挣功名，只是怕舅父的心血付之东流，一直不敢直言。”

韩擒虎起身，轻抚其背：“三郎直言，舅父感动。你我名为甥舅，实则情同父子，甚至胜过亲子，皆因我将一生心血倾注在你身上，你那些表哥均非大将之材，而你却天纵其才，些许磨砺焉能在意？然而当前局势，你愿江湖历练，舅父赞同。因此今日长孙晟立谱，你虽排名最末，但已跻身天下二十四高手之列。除少许人物与你无交集，多半你已见过，这些俊才豪杰，若你能设法相处，将来必助你建不世之功。”

李靖见舅父次认可自己的观念，心中感动，道：“这二十四人，从后往前，靖儿倒也有些交集。木生哥哥、越秀姐姐，自家人；杨雄将军是皇帝内卫，虽无交情，大概也不会为难于我；乙支文德有一点相处之情；清江文公于我有恩；来将军屡次助我脱险……”

韩擒虎打断他：“来护儿此人极为复杂，晋王阴鸷，他却如鱼得水，把握尺度精准，绝非寻常武夫。他助你是明，晋王妃助你是暗。晋王机密要事由来护儿打理，全都做得天衣无缝。因此，与来护儿相处要把握分寸，如同一口宝剑，使得不好，反伤自身。”

李靖道：“靖儿记住了。”

韩擒虎道：“萧摩诃已降隋，此人深恨晋王，也恨高仆射，贺若弼迫降他，他是明服暗不服，我看他将来会寻秦王或蜀王、汉王为主，你当与之保持距离。”

李靖道：“靖儿记下了。那突厥第一勇士咄6，该如何对待？”

韩擒虎道：“我观突厥汗国，阿史那氏有大兴之象，咄6与你交好，将来或可为两国安定助力。大隋最大的威胁不在南边，而在北方。”

李靖点头，又道：“前梁公主萧琼，心黑手辣，武功又高，靖儿差点死在她手，该如何应对？”

韩擒虎道：“华清风死后，天下能制约萧琼者，无非普照法师。梁朝灭国，萧梁子孙非死即降，难成气候，但有文仲元、普照法师和萧琼在，也有可能死灰复燃。只要友善文家和普照，加上巫山渔女牵制，萧琼不易为祸。”

李靖道：“蜀中袁氏兄弟和虚云大师，如何相处？”

韩擒虎道：“自古蜀中多豪杰，万不可轻视。袁家执掌青城，死士隐匿天下，绝对是一支神秘力量，可比肩清江文仲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有天罡这层干系，将来在万难之时，可求助袁家，必收奇效。至于虚云和尚，豪放任侠，有时会行鲁莽之事，机密要事不宜与之相商。”

李靖用心记下，又问：“这史万岁和达头可汗，靖儿只闻其名，未曾得见，舅父有何叮嘱？”

韩擒虎道：“并非所有名谱上的人都要接触，此二人属力战之将，智谋稍逊，对你影响有限。聂云峰和宋天灵，才是你要注意的人物。越是不知来路之人，越要注意。那聂云峰性情孤傲，幸而救过你，大约不会为难；宋天灵并未出家，但深得禅宗真传，断断不可小觑。紫霄真人已身残，但能量极大，你且留意他的传人。巫山渔女与你有缘，好生礼待即可。僧璨神僧、冼太夫人等，年事已高；宝象法王及慧可禅师，我料因长孙晟排名后，宝象法王求胜心切，或来中原挑战争名。你既要尊重前辈，亦不可小看后生，处处有高士，代代有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