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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突通呆立当场。半晌,捡起地上甲胄穿好,提起两柄剑,一言不,出了仓房。
李靖还想跟他告别。聂云峰道:“李兄弟莫要再说一个字。这屈突通算条汉子,你现在说甚都会羞辱他,不如不说。”
李靖道:“我本无意与他相争……”
聂云峰道:“李兄弟武功进境,恐怕已不输于顾木生和越秀。然而要战胜杨雄,恐怕还得两年。你有恻隐之心,是比武大忌,稍有不慎要吃大亏。”
李靖谢道:“云峰兄教训的是。不知云峰兄在此有何要事?”
聂云峰并未正面回答,说道:“你排名在末,不知长孙名谱上的高手已打成一片。前者杨雄找萧摩诃,战败;清江文仲元到江都找来护儿,战败;萧琼到阆中找虚云和尚,战败;史万岁到凉州找韩擒虎,战败。他们不服长孙晟排名,岂知这长孙晟眼毒,又掌控天下消息之总,极少出错。”
李靖道:“如此说来,云峰兄是认可长孙名谱了?”
聂云峰道:“认可自是认可,但宋天灵是甚鸟人?没听说过。若说前辈人物,也就罢了,这鸟人非僧非道,师父都不知是谁,却排在我之前。我已投书让他在少室山下等我,一决高下。”
李靖道:“云峰兄有古侠士之风,除暴安良,至公无私,何以对这排名之事这般在意?”
聂云峰道:“我生为剑客,苦练剑术,自当为荣誉而战。谱上之人,除了排名第一的慧可禅师,排名最末的李药师,恐怕都在意,就连尊舅韩大将军也在意,不然就会像你一样假意败给史万岁了。你还年轻,万莫以为自己掌握真理,别人都昏聩糊涂。”
李靖颔道:“云峰兄教训的是。”
聂云峰道:“李兄弟有学识,不似我只会杀人。今日找你,只为拜托一事。”
李靖道:“云峰兄救过在下性命,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一定照办。”
聂云峰道:“此去嵩山决斗,总有一人会死。若是我死,你持此玉去找渔阳太守卫英忠,他见玉之后,当按我与他之约办事。”说罢拿出一块青玉,递给李靖。
李靖接过,纳入怀中。
聂云峰道:“我在这世上除了你,没有朋友。如我死,不必悲伤;如我活,必与你煮酒论剑。若这是我们最后一面,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一心存正念,万劫亦寻常。就此别过。”
说罢一转身,朝仓房门口走去。他的身影如同一阵风,转眼消失在视线尽头。
李靖呆了半晌,朝藏书经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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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李靖在韩府听长孙晟来报,聂云峰死于少室山。
长孙晟到韩府时,李靖正从经阁回来,就见长孙晟立在院中。聂云峰挑战宋天灵,观战者只有两名少林寺僧。宋天灵并未出家,故不受寺规约束。二人在寺外浅水沟交战,激战八十三回合,聂云峰被宋天灵铁剑穿心,宋天灵亦被剑透右胸。聂云峰死,宋天灵咯血重伤。
长孙晟讲得平静,但李靖内心翻腾。这一战之壮烈,非目睹之人难以想象。一个是江湖冷血杀手,一个是俗家无情行者。回想当年,来护儿这等高手,接不住宋天灵抛来的一根树枝,此人武功当真到了匪夷所思之境。聂云峰呢?这位声名鹊起的少年剑客,冷漠的眼神后是微弱的温情。
他是李靖出道后第一个称他为朋友的人。
长孙晟见李靖呆若木鸡,叹息一声:“药师,这难道是我的过错么?名谱出世不到一年,无论王公将领,还是僧道刺客,都纷纷挑战排名在前者。就连史万岁这等沙场悍将,早年曾败在韩公手下,现今不顾韩公病体,仍上凉州挑战。我刚出使突厥归来,都蓝可汗答应与大隋修好,但也问及名谱之事,恐怕那宝象法王将会来中土找慧可禅师比武决出胜负。”
李靖道:“这哪里能怪将军?人心欲望大,总想出人头地而已。若是怪罪将军,为何无一人上门要求改谱?”
长孙晟失笑道:“还真无一人上门逼我改谱。不过这云峰剑客一走,一颗新星就此陨落,不知如何补谱?还请药师斟酌。”
李靖道:“长孙将军不必因此懊恼。若现在就将名谱补上,谱上下一位离世者不知何时,如此修修补补,权威顿失。不如十年一修,较为适宜。”
长孙晟道:“来将军亦有此意。好,那就十年一修,不负英雄辈出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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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晟走后,李靖在韩府为聂云峰设灵位上香祭拜。第三日,只身骑了四聪,径往渔阳而去。
渔阳郡因秦二世时陈胜、吴广起义得名。其时官府征民夫到此地,未果,天下大乱。东魏、北齐、北周均设渔阳郡。开皇三年,由于萧美娘所请,本来要废除的渔阳郡被杨广并入幽州,渔阳郡太守卫英忠仍在渔阳(今天津市蓟州区)理事。此处地势险要,郡治在盘山下的大谷中,谷下有大泽翠屏湖,是屯兵养身之佳所。
卫英忠的郡治府衙有些破旧,较之长安官府尚不如县衙。这个不善言辞的官长身着旧袍,脚穿布鞋,五十余岁,两鬓花白,胡须柔长,身子倒还硬朗。李靖说明来意,卫英忠极为客气,引进后堂。看了李靖递交的青玉,半晌不作声,默然滴泪。
其时天已过午,卫英忠安排李靖吃饭,并命手下用上等好料喂养四聪。之后,带李靖出了治所,乘马车到了盘山下,弃车沿山路向上攀登。但见此山峭拔秀丽,怪石奇峰,流泉飞瀑,古木森森,虽仲春未至,四处已见生气。李靖没料到北方之地,竟有堪比江南的美景。
行至半山,卫英忠气不长出,面不更色。走到一个无名石洞前,卫英忠道:“云峰将青玉送你,已将你当成知交。洞中之人是我恩师,也是云峰外祖父。恩师对云峰之死毫无准备,但不告知也是不妥,李公子有何良策?”
李靖道:“卫太守,云峰兄从未告知我他的身世,我也不知这位前辈是何人物,如何能想出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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