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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世上任何营生都是公平的,倘若非要说出个高低贵贱,我说剃头的营生是高贵的,而且高不可攀,没有一行能高出你们。”
正在剃头的那位先生对国藩的言论起了兴趣,他接腔道:“哈,这位爷谈吐甚是不凡。可否请教这位爷,您所说的贵从何来?”
曾国藩淡然一笑:“这位先生,常言道,眼高不过眉,心高不过头;人最为高贵的地方便是头颅。您不认为剃头匠谁的头都能摸吗?世间任他再高贵的身份,难道他不需要剃头?想想看?”
那顾客‘嗨’的一声:“经您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哈!”
剃头匠接话道:“行咧,今儿,就凭爷的这句话,我为您剃头,一文钱不收!您真是给我们剃头匠,说了句暖心窝的话。”
曾国藩不好意思道:“诶,钱是一定要给的,我只是说了句实话。”那顾客被打理干净,起身付了钱,剃头匠点头哈腰道,“好咧,爷走好。”那顾客走到国藩面前竖起大拇指,“爷真是位高人,在下佩服!”
国藩低头一笑,剃头匠对国藩道:“来吧爷。”国藩坐下对其道,“我只剃头不刮脸。”
剃头匠问:“哦,为什么?”
曾国藩说:“我想把胡须留起来。”
剃头匠朝国藩脸上看了一眼:“行咧,我明白了。”
国藩坐定,将帽子摘下放在面前的小木桌上。突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匆匆跑来,那女孩急巡视着四周,匆忙将国藩放在小桌上的帽子,抓起扣在自己头上;并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把剃刀,佯装伙计在一块皮上磨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随即几个拎着棍棒的打手便追到此处,几打手朝棚子里探头巡视片刻,一个领头的打手对众人道:“喂!看到过一个女孩吗?”
紧挨着棚外的一个顾客,正被剃头匠编辫子,回话道:“这全是爷们儿,剃头刮脸的,哪来的女孩。”
打手没见要追的女孩,对手下挥手道:“追!”
打手一行匆匆追赶了出去,那女孩见一行走去,一下瘫倒在地上,众人大惊。纷纷朝女孩围来,国藩忙起身将女孩托住呼唤:“喂,醒醒,醒醒!”
剃头匠一旁焦急道:“快掐人中,掐她人中!”
国藩单腿跪地,一手托着女孩的头,一手掐其人中,女孩慢慢睁开了眼,她慌忙欲逃,就在欲逃未逃的那一瞬间,女孩眼睛盯住了国藩,国藩眼神霎时惊呆:“你?”
女孩将帽子取下,她声泪俱下地冲着国藩叫了声:“恩人……”众人闻声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齐声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国藩一时倒不知所措,他看看女孩,又看看四周的众人,果断地对大家道:“劳驾,哪位帮我叫辆车?”
几位热心人忙走出大棚,帮着叫车去了。女孩虚弱地倒在国藩怀里,乞求道:“老爷救我...我是欧阳桂香。”
............
全家人正在各忙各事,突然,大门口传来紧急的敲门声,周生闻声前来开门,他开门一看,原来是国藩抱着一个女孩正站在门前。国藩抱着女孩急促道:快!先将春梅屋加张床。春梅和王婶闻听忙来帮忙。大家三下五除二,把桂香安置了下来。国藩对王婶嘱咐道:
“王婶,您先给这位姑娘弄点吃的。”“周生,您赶紧到大药房买些跌打损伤的药来。要快!”众人各自分头忙去了。秉钰进门,一眼看到躺在床上虚弱的桂香,目光却死死盯着曾国藩的脸,国藩看也没看夫人一眼,低着头便朝书房走去。秉钰忙坐到桂香身边照看着,不会儿的工夫,王婶端着碗藕粉走来。春梅接过,回头对秉钰道:“夫人,我来吧。”
秉钰站起身来,春梅坐其身边,精心地一勺勺地喂着姑娘吃饭。不会的工夫,周升拿着瓶药进屋:“夫人,老爷安排买的外伤药。”
秉钰接过药道:“好,等她吃点东西,再给她敷上。”
一行人正在忙于桂香的安置。国藩却在书房,两手抱头苦思冥想,这时,秉钰悄悄走到国藩的面前,国藩木讷着脸,头也不抬地对秉钰道:“将春梅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先让那姑娘住下来。”
秉钰带着一团疑云:“她谁呀,就让她住下?这...究竟怎么回事?”
国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天意!”
秉钰醋味十足地:“你和她有故事?”
“应该吧。”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是应该吧?”
国藩回头直视着秉钰,他无奈摇头苦笑了下:“过去之事,不想重新提起。”
秉钰道:“你与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去?连自己都不想提起?可见你二人的故事非同寻常。她当我面竟然说出,众里寻你千百度!”
曾国藩将手一挥:“休要胡扯,这姑娘没读过书,更不会说出众里寻谁千百度的话来。”
“可她真真实实,就是这个意思。”
“秉钰,我相信,你不是随便吃醋的人。”国藩说。
秉钰袖子一扬:“你少来!这么多年,你与我聚少离多,可我从未怀疑过你。今日,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抱着个大闺女进家,而且还是老相识。我可以不加以追究,全家这么多人,你总要有个说法。否则,你不能不让人多想。”
曾国藩说:“我是千里送京娘,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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