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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说:“也不曾。”
江忠源道:“你既与涤生素未谋面,他又不曾得罪于你。这样的场合,你提人家曾涤生作甚?而且还当他弟弟的面。你这不是故意给人家难堪吗?”
左宗棠铁着脸道:“怪哉!他曾国藩本就同进士出身,难道不是事实吗?我有说错吗?我左宗棠从不讲假话!若是听到真话就难堪,那真没法做人了。”
江忠源道:“季高,你这话我不爱听!你若对曾涤生学问不服气,可找他切磋去,找他斗文去。你在人家弟弟面前抖傲气,我看不上眼!”
李续宾说:“季高兄,尽管大家都是文人,但谁都不乏血性。您若真想练练身段,岷樵我们三人出去单练,别在这让人看你以大欺小!”
左宗棠道:“我左季高堂堂大丈夫从不以强凌弱!我仅仅是讲了句真话,就以大欺小了吗?”
江忠源说:“你认为自己讲得真话有意义,你找当事者本人讲去!”
左宗棠道:“他曾涤生在场我照讲不误!我但等与他碰面那一刻,一定要他亲耳听到!”
江忠源闻听,紧握拳头,怒不可遏地直想揍人:“你!”但他还是忍住了。
包房里的人也正在劝慰国荃。刘蓉说:“国荃,季高人品不错,学识也好,或许正因他学识了得,才多了份傲气。人嘛,各有秉性,接触多了你便会适应,他对人真的没有歪心,别太往心里去。”
罗泽南道:“季高其实就一红脸汉,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若跟他认真,你算是被他带到藕塘里拔不出腿了。”
二喜对国荃道:“国荃,算了,江湖深不可测,世人形形色色,大度一些。刚才,这几位兄弟也说了,季高就是炮筒子性子,和我差不多。季高也说,好汉不打不相识,就算你二人今日斗斗嘴,彼此透透秉性,交个朋友吧。”
李元度接着道:“国荃老弟,今日你我兄弟初次见面,尽管刚才季高的话使你受了委屈,但你不卑不亢的风度做派,的确令我刮目相看。季高是有失言之处,但他说你将来定是员将才,我相信他是肺腑之言。你喜爱兵书,言吐爽落,字字珠玑,我也认同你有担当将才之潜能。”
国荃像下了场的斗鸡,满腹委屈道:“次青兄高抬了,国荃在诸位前辈面前,无非是羽毛未丰的鸦雀。学识不如人,德操不如人,但我从未放弃过奋斗。我的家人,我的大哥,教我忍天下不能忍,我还是没能做到。今日,若不是大哥遭人讥讽,我是不会与人唇舌相向,何况他又是大家的好朋友。”
罗泽南说:“国荃的秉性我最了解。他方才没拎椅子砸人,已经是功德圆满了。平日我们常讲修心修身,说白了就是自我格斗。驯服内心的那匹野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霞仙和涤生最有心得。”
刘蓉淡然一笑:“近来,我与涤生信中交流最多的是一个恕字。人不但有包容心,更要有宽恕心。包容是有极限的,宽恕呢,是否又升华了一层?隐忍,包容,宽恕,都是在讲自身修养。这是理学入门的必修课。”
国荃说:“或许,今天在场的是我大哥而不是我,想必,定是另个局面。想不通,他为何对我大哥有如此成见。”
隔壁房的三人正争论得脸红脖子粗。左宗棠对二人道:“润芝是我朋友,润芝与涤生交好也没错。我得知曾涤生这个人,皆是从润芝和小岑口中而来。”
江忠源道:“润芝和小岑与你讲过涤生的不是了吗?”
左宗棠说:“正是因为润芝和小岑将他夸大得太过完美,我才不服!”
李续宾道:“关键是,人家涤生没要求你服啊!你二人就不曾见过面,你说,你与一个不曾谋面的人较的什么真?你学问好,没中进士心里憋气是吗?我与岷樵也没中进士,和你一样,穷举人一个!”
左宗棠毫不领情道:“你二人少在我面前装中庸,我有说话的权利,我就不服他曾国藩!怎么了吧?一个同进士出身,除了运气比我好,我哪都不服!”
江忠源批驳道:“季高,你学问好大家公认,但不等于你就讲道理。”
左宗棠衣服一抖:“我左宗棠敢讲真话,实话实说就是最硬的道理!”
江忠源攥着拳头吼道:“季高,你别逼我啊!我忍不了你啦!”“怎么?你要与我翻脸不成?”
李续宾也怒吼道:“谁要与你翻脸?今日兄弟们难得一聚,何况又有客人在。岷樵兄特意请人家过来,正事没谈呢,你倒好,抓住句同进士没完没了。”
左宗棠依然拧着劲:“同进士这词不是左宗棠明,那是朝廷原本就有的!不能我说啊?既然你们和客人正事没谈完,你们继续。我找国荃谈去,与他谈话蛮有意思嘛。”
江忠源狠道:“季高,你若再不听我劝,看我一凳子闷死你!”左宗棠眼睛一瞪,“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闷死我?!”
“我吃你个头!”说时迟那时快,江忠源抓起椅子举在头顶,霎时,左宗棠和李续宾也同时举起了椅子。左宗棠眼球在二人身上迅扫描着,“砸啊!我让你二人一起上!”恰时李续宜和大壮、二喜进了屋,见状忙喝止并迅将三人举着的椅子夺下。“哎哎,你们这是作甚!从那屋跑这屋打架来了?”
二喜慌忙道:“各位各位,都消消气、消消气!今天,都是因为我的到来,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咱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此刻,包房里的几位也被门外的动静赶了过来。刘蓉见状:“喂,这又是为何?我还以为你们三人在此叙旧情呢,练起来了?”
罗泽南道:“岷樵,今日是团练哪还是单练?”江忠源怒气道,“我被他逼的!”左宗棠道,“我逼你你怎么不上梁山哪?对自己兄弟逞什么英豪!”
罗泽南问道:“季高,你说,这个酒今天我们还喝不喝?”
左宗棠说:“你们说,要喝咱喝个痛快!要斗咱决出个雌雄!要文咱吟诗作赋!我左宗棠腹中百科迎百客。一切随你们选!”
国荃不忍看兄弟们反目,他诚意地走近左宗棠说道:“季高兄,我选与您喝酒,来吧,屋里请。”
左宗棠见国荃主动求和哈哈大笑:“还是我小兄弟识抬举。请!”国荃挽着左宗棠的臂膀进了包房。江忠源忙看二喜,二喜对江忠源道,“没事兄弟,他二人干不起来。刚才大家都讲了国荃,国荃不会让大家失面子。都是血性男儿,磨牙斗嘴家常便饭,都别当回事。”
刘蓉揽着几人:“走走走,大家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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