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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周升蹲在厨房门前磨刀,王婶走出厨房对周升笑道:“行了,宰鸡又不是宰牛,磨几下就行了。”
周升用手试着刀刃:“哈,刀刃锋利来得干脆,鸡没感觉到疼也就死了。唉,谁让它是人间的一盘菜呢。”
王婶嘿嘿笑着:“周升,你真是好心慈也。”
大门外,福禄将骡车停在门前,国藩从车上跳下进院径直走向卧室。国藩对着镜子洗了把脸,脱下官服便进里屋躺在床上,秉钰从茅厕回来,看到国藩躺在床上,纳闷道:“诶,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国藩困倦不支地:“皇上不知何故没上早朝。大臣们散去,我便去了兵部,谈完事便直接回来了。容我睡上半个时辰,下午还要去工部问事。”
秉钰说:“你睡会吧,等下饭好了我唤你起来。”秉钰说着出了卧室,她刚走到院中,却见大门口走来李鸿章父子,“啊,少荃,玉川大哥,真是好久不见。”李文安笑道,“弟妹,涤生回来了吧,我看他的轿子在外面。”秉钰说,“啊,回来了,刚刚回来。快请客房就座,我叫他去。”
刚躺下的国藩已经坐在了床边,他面色困倦,垂着眼皮在用脚找鞋,秉钰进来:“啊,你起来了。”
国藩说:“听声音,玉川兄来了。”“是,和少荃一起来的。”
国藩又到脸盆架前擦了把脸出屋。巧儿正在为李氏父子上茶,国藩进来,二李忙起身。李文安道:“涤生,今日我有点冒昧。”
国藩向二人摆了摆手:“坐坐,你老兄,怎么舍得来看我。”
李文安尬笑了下:“不是愚兄不舍得来,是你太忙,不忍心打搅。”曾国藩说,“忙是忙了些,可兄弟们情义总不能断。”国藩说着忍不住打个哈欠,李文安看在眼里,“又在熬夜?”
曾国藩说:“看到你们父子,心情松弛。唉,公务忙起来,好朋友也都顾及不得。怎么样,你近来状况如何?”
“嗨,我还老样,每日跟个狱头差不多。”
李鸿章道:“恩师,父亲属下的狱卒,克扣囚犯伙食,汤饭稀得可照出人影,和清水一般。很多犯人都病了。”
曾国藩说:“犯人犯罪自有国法制裁,狱卒岂可私自苛虐囚犯?”
李文安说:“说得是啊,触犯大清律自有国法制裁,一天不斩立决,就应以保证其食粮。贪污囚犯口中之食,再以霉米充之,等同罪犯。”
曾国藩道:“我大清贪腐,可谓无处不在啊。”
李文安道:“我已下令狱卒,狱中牢饭每顿我亲自品尝,不达标者,涉事之人一律关押号房,立案处置。”
李鸿章道:“父亲还私囊出资为犯人改善伙食,与患病囚犯买药买棉被。”
曾国藩点头道:“玉川兄是位良心狱官。”
李文安一声叹息:“唉,狱中什么样的罪犯都有,有的是偷了头牛,有的兄弟分家,兄弟互殴打伤了头,多是穷人。犯法入狱罪有应得,但狱卒再对犯人敲诈施虐,更是知法犯法。”
曾国藩道:“玉川兄今日到家,不只想告诉我这些吧?”
李文安道:“涤生,我今日来府上,一是贤弟贴近皇上,希望能将刑部弊症向皇上进个言,加以整治。再者,兄是来向你告别的。”
国藩猛地一震:“此话怎讲?”
李文安道:“家父因病过世了,我就要返乡守制。只是,兄已年逾五旬,这一走,不知还能再度进京否。”
曾国藩道:“抱歉,涤生不知家中老伯过世,节哀顺变。”
李文安在儿子与国藩脸上来回看了几眼,一肚子心事。国藩望了眼李鸿章会意道:“玉川兄放心去吧。你不在京,我这里就是少荃的家,你无须再多说什么,还让少荃搬回来住吧。”
李文安说:“涤生,你这个兄弟这辈子我没白交。返乡前,愚兄再没的交代,只望贤弟像要求自己那样栽培少荃,斥之鞭之,愚兄决不惜之。但愿小儿能有贤弟一半成就,愚兄此生便可安心闭眼矣。”
如此重托,曾国藩倍感沉重,他沉默片刻:“仁兄言重了,您尽可放心返乡便是。”
李鸿章对国藩感激道:“少荃若非恩师倾心栽培,断无今日之功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少荃恳望恩师,未来宦海,继为少荃之舵手,为学生破雾引航。少荃今生,定视恩师为生父般尽孝之左右。”
曾国藩道:“少荃,古人云: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既不是什么月,你亦并非什么台,我与你父乃两位苦命士子,惺惺相惜成为兄弟。十年来,我们相互激励,在人文渊薮的京师不停地打拼,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做一个良心好官。你尚年轻,雄心或许比你父与我都大。但任何时候,切不可被官职膨胀了自我,忘却了初衷。这颗牛痘苗我先与你种下。”
李鸿章道:“恩师教导,少荃铭记在心。”
李文安说:“涤生,少荃跟随你,我是一万个放心,你就将少荃当儿子训教吧。”
咸丰帝因国藩奏折气得早朝未上,此刻,他正当大臣们面怒不可遏地泄。肃顺、杜受田、祁寯藻、唐鉴、端华、文庆等人,看着疯似的咸丰,人人惊恐。咸丰帝拿着奏折,对着案桌狠狠摔了几下。“曾国藩指责朕,登基以来,每日只纠,臣工小楷写得不端,朝珠戴得不正,谨于小而反忽于大,言朕不知国之轻重。朕苛严臣工将小楷多加仿练,见君磕头要五体投地,内廷接驾行礼有仪,此乃古今君臣大礼岂可儿戏?朕惩治那些礼仪不规者,有错吗?你们说,朕错在哪里?”
众人低头互视,默而不语。咸丰帝道:“说什么,朕使赛尚阿督师广西,乃千金之弩轻于一!质问朕,朝廷无可恃之人乎?朕为一国之君,启用谁是朕的权利,他抨击朕独断专行,不善治国,不会用人!朕果真如此吗?”
祁寯藻拱手道:“皇上且息怒。国之要事,凡将启用人才,皆要与军机大臣合议,方可最后定夺。”
咸丰帝道:“你,你们这些军机大臣,当初,朕启用赛尚阿前赴广西,你们难道不知情?你们无一辩言,可见你们是认可了的!”
唐鉴施礼道:“皇上,老臣说句话。凡国之大事,不仅军机大臣,六部九卿亦要合议,乃至朝廷众臣皆要听取建议,皇上方可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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