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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东风（第1页）

好在，朱佑樘只是笑笑说：“没错，只是戏文里说的不准确。因真宗宠信刘氏，而她无子，真宗便对外声称仁宗为刘氏所生。后来真宗逝世，由皇太后刘氏代行处理军国事务。她抚养仁宗可谓尽心尽力，连司马光也不得不承认：“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纲纪四方，进贤退奸，镇抚中外，于赵氏实有大功。””

“这么说，刘太后这个后母虽然阴夺了宫人的孩子，却因为她抚育仁宗有功不仅不应该被批判，还应该写在史书里好好褒赞一番？”韶龄说。

朱佑樘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会呢。为人子怎会忘记生母。明道二年，刘太后病逝，燕王赵元俨告诉仁宗：“陛下是李宸妃所生，而李宸妃死于非命。”宋仁宗亲自去洪福院祭告李宸妃，看了母亲的仪容，没想到李宸妃的容貌仿佛生前，帽子和衣服和皇太后一样，尸体用水银保养，所以没有朽坏。宋仁宗感叹的说：“人言怎么可以信！”于是对刘家尊封更胜往昔。”

“怪不得人家夸刘太后有吕武之才，她早就料到仁宗会有清算的那天。”韶龄不禁感慨，她望着朱佑樘，终于问出了心里最要紧的那个问题：“陛下，对万氏你打算怎么办呢？”

朱佑樘手里的狼毫应声折断：“母亲过世时，我已经六岁了。她的死因，虽密于宫闱，可是生为人子，我岂会不知。”

他丢下笔，背过身去，声音中压抑着愤怒与悲哀：“我在母亲腹中时便屡受万氏迫害，我出生时头顶没有头，如果不是张敏与吴皇后冒着性命危险，帮助母亲将我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米粉哺养，我如何能见到父皇。而就在父皇见到我并立我为皇太子，并封母亲为淑妃之后。母亲却在宫中暴亡，张敏也吞金自杀。这难道与她万氏没有关系吗！”

“所以陛下是打算清算万氏一族？”韶龄担心地说，“两宫太后似乎对此十分反对。”

“祖母和母后是为了父皇的体面和皇家的尊严。”朱佑樘转过头来，无奈地说：“朕刚刚登基，两宫太后的意见不得不遵从。”

“所以陛下打算宽容处理此事？”韶龄试探着问。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朱佑樘坚定地说，却没有了最开始的愤恨。

韶龄看着朱佑樘的神情，明白太皇太后交给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徐顼的那份奏疏朱佑樘终于给出了答复：追谥、迁葬，朝廷已有定议。万喜等罪状，礼部会官再议。

于是，礼部又召集文武大臣群议。各位大臣都觉得：宫闱之事，不可臆度，须调查后再议。宫内由司礼监秘访昭德宫旧人，宫外则由锦衣卫将当年出入的万氏亲属逮捕入诏狱，会官审问。

这么做本也无可厚非，可是不知怎么，两宫太后却不同意司礼监与东厂锦衣卫参与进来，连宣谕表示此乃没有根据的传闻，难以为凭。

于是，礼部只将万喜等万氏子弟所受官职，房产辞退，让其把获赏的金银和支取的内府价银子，尽数归还。

没想到，万喜看出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此事的斡旋，料定朱佑樘不能降罪于他，竟然对应该归还给内府的金银多有隐匿。

“混账，饶他一命已经是开恩，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至此。他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他难道忘了梁芳、李孜省是怎么死的！”朱佑樘大骂。

“陛下，万喜不过是个鼠目寸光的小人而已，实在不值得动怒。”韶龄安慰道。

“你还说他鼠目寸光，我看他聪明的很，一眼就看出两宫太后有意保他性命。竟然哭穷耍赖，连内府的银子都不肯还。”朱佑樘没好气地说。

“两宫太后保的可不是万喜的性命，而是陛下仁爱宽厚的名声。”这段时间我也觉出来了，两宫太后对万氏之所以厚待绝对不是仅仅因为出于维护宪宗皇帝的声名，他们要塑造的是朱佑樘仁爱宽厚的名声，这样的名声不仅能拉拢文武官员，更重要的是对于周氏和王氏的族人，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因为谁也保不齐在两位太后故去后，他们的族人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享受荣华富贵。

朱佑樘有些泄气地坐在书桌后面，“杀不得，抄不得，你说怎么办？”

“谁说杀不得，抄不得？”韶龄笑了。

“哦，皇后有何高见？”朱佑樘期待地看着韶龄。

“我向皇上推荐一个人，让他去办，若是办得好，还请皇上赏他一个千户。”韶龄说。

朱佑樘若有所思地看着韶龄，好一会才说：“好，就依皇后的。”

不久，万喜隐匿金银之事便被一个锦衣卫总旗揭了，此人正是6炳。6炳查到万喜有一房小妾，于是趁着顺天天气寒冷干燥之际，向老天借了一夜东风。

那日晚上，“镗镗”的锣声和更夫的呼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走水啦，走水啦！”只听得半条街一片喧扰，继而是抢夺声，女人孩子的哭叫声。

第二日清晨，镇北府司衙门里，几位千户正悠然地吃着早点。6炳却穿戴整齐地向他们行礼道：“各位大人，昨晚万指挥使家中失火，小人请去勘察。”对于这种没啥好处的麻烦事，千户们避之不及，既然6炳主动请命，是再好不过，立刻拨了几个小旗给他。

到了现场，6炳扫了一眼，故意慢条斯理地问：“昨儿锣敲了一夜，听说哪位大人家走了水？”

万喜匆匆走来，他肿眼泡儿、神色虚浮，怒气冲冲说：“你这不长眼的，没见是我七姨太这吗。”

6炳故作关切：“下官愚钝，敢问大人损失不多吧？”

万喜略斜眼望了望6炳，扯了扯衣襟，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多，不多，也就二百两银子。”

几位小旗都哂笑起来，就连跟着万喜的下人也都拿眼睛盯着脚尖儿低头闷笑。

6炳故意说：“二百两？嘶.....不少啊！大概是小人一二三四五......整整十年的俸禄了。”

万喜一听势头不对，忙说：“这.....我的家底实在也就这么多了。”

6炳频频点着头：“万大人从一品也就这点家底，倒是出人意料啊。你们说呢？”

几个小旗摇摇头，表示不信：“万大人家一把火，只损失二百两银子.....”

这时，七姨太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胡说！”随着声音，一个女人风般扑进来，捏着粉拳就揪打万喜：“你个没良心的，杀千刀！猪油蒙了心！老娘的那十几匹蜀锦，几大箱子衣服，整整两盒子饰。二百两？.....你哪一房妆奁没有个万儿八千的？”她一边哭骂一边揪打万喜。万喜吓得面如土色，东躲西藏躲在锦衣卫后面，锦衣卫们躲开，女人又追上去，两人围着锦衣卫们打转。

一应锦衣卫都乐不可支，看起热闹来。6炳笑了：“万大人，听起来，贵府损失不止二百两啊。走吧，七姨太，去三法司好好算算您到底丢了多少东西。”

这漂亮的一出借东风不仅让万喜结结实实出了血，也让6炳成为锦衣十四位千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