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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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魔熙没有再说话，可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解。

高高在上的强者，从来不会明白他脚下的蝼蚁在挣扎些什么，即便是升起了一时的好奇，终究也不过得出不可理喻的结论。

龙溟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魔翳曾经说过的那句“道不同”，他曾经天真地以为终不过是殊途同归，却在这一刻被现实砸得支离破碎。至亲的兄长，亲手抚养长大的外甥，那些于他而言再珍贵不过的记忆，对魔熙而言，或许在他心中与那数万的夜叉族人一般无二，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从来没有落在过这个世界，总是望向龙溟不可及的地方，沉浸在早已逝去的时光中，追逐着不知名的身影。

他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俯瞰众生挣扎求生，即便轻轻弹指便可推开那些障碍和危险，却始终只是选择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他视如珍宝的回忆，他弃之如敝，他重如生命的族人，他不屑一顾。

心底已是一片冰凉，本应再察觉不到疼痛的感觉，可当巨大的失望和悲哀无可抑制地涌来时，仍是疼得龙溟忍不住握紧了手掌。

他不想将满腔的失望和愤怒对着魔熙倾吐，即便是此刻，龙溟也不愿划破那层岌岌可危的温情假面。他只强自抑制住心底的疼痛和叫嚣着想要对着那犹自不觉的人质问的冲动，在汹涌袭来的愤怒将理智彻底淹没前，沉默着转身离开。

龙溟刚刚踏出那段长长的甬、道，那扇绯红色的大门便轰然关上。

魔熙仍是静静站在原地，拂起的袖摆重又垂下。他面上的疑惑渐渐消失不见，琥珀色的眼眸中一片漠然，伸手按住了胸口，魔熙敛下眼眸，返身走入九黎祠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观念不同嘛，龙溟我真心不是想虐你

魔翳的计划

站在九黎祠的入口，龙溟闭上眼，略略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纤长的眼睫在他的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仿佛承受不住心底汹涌的情绪般不停地轻轻颤动着，喉结不住地错动着，仿佛在将那难言的苦涩强自咽下。从来温和坚定的王者，如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来。

没有宽大袖摆的遮掩，龙溟紧紧握住的拳，指节突起绷出失了血色的白。可他还像是犹自未觉一般，在吐息的同时仍在施加着力道，直到整个小臂都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方才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颓然地松开手。

龙溟睁开眼睛，深紫色的眼眸中似乎氤氲着些许可疑的水雾。

他站在整个王城的最高处，唯一可以俯瞰整个祭都的地方，带着与平静的面容完全不同的叫嚣着各种负面情绪的心情，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国，自己的民。

祭都似乎尚未被干旱困扰，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生动的举止，鲜活的面孔，温暖的笑容，这些往日里再温馨不过的画面，如今却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显得苍白而又无力，抵不过在龙溟心底蔓延的冰冷。

——那又如何？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样的话语。

——那些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龙溟无法承受地闭上了眼睛，伸手想要掩住自己的眼睑，手才刚刚抬起，却又强迫着自己睁开眼，那双深紫色眼眸中的脆弱和悲伤还没有褪去，便重又映入了整个祭都的模样。

他强迫着自己去看这片需要他守护的地方，直到天空中弥漫的火色几乎要将他的眼眸镀上同样浓烈的红，心底的冰冷和疼痛才稍稍淡去。

……也或许，只是已经麻木了。

“夜叉吾族……”

他低低地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散去。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却是渐渐凝聚起坚毅的神色，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然。

“孤必会为吾族抢得一线生机……不论如何。”

沿着长长的台阶，龙溟向下走去。

祭都的景象一点点消失在高耸的宫墙后，他走得很慢，仿佛铭刻一般，将如今祭都的模样深深印在自己的眼中，直到最后的一角屋檐也被宫墙遮掩。

“陛下如此仓促传唤于我，可是事出有变？”

魔翳站在龙溟的面前，似乎是已经笃定了六日后的仪式必会如期进行，他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可当他的目光切实落在龙溟身上的时候，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收缩。不过是一夜之间，这位他看着长大的王者眸中的天真便消失不见，面上依旧是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深紫色的眼眸中却沉如深潭，似乎清澈见底，实则深不可测。

“孤昨日与长老议定，为解我族缺水之患，六日后孤施展越行之术助长老施放缚魂玉于人界，待得获知线索，便由孤深入人界，寻神农鼎及水灵珠等，修复魔界水脉——”

尾音有些略略拖长，龙溟看向魔翳。

“……而长老，则谋打破蜀山锁妖塔封印，使我族能进至人界之策。如此双管齐下，长老可谓煞费苦心。”

“夜叉水源干涸，皆因魔界五灵失衡，若是顺利寻得水灵珠修复水脉便是最好，若是陛下不幸失手，吾族亦不可坐以待毙。人类孱弱，却独占人界丰盈水脉，若吾族得入人界，自是再无干渴之忧。”

魔翳沉默了下，竟是丝毫没有慌乱，反是躬身一礼。

“此前隐瞒，是因为我知晓陛下虽行事妥当，却仍留有年少的天真。蜀山素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吾族借锁妖塔下神魔之井进入人界，必然与蜀山产生冲突。何况锁妖塔已镇守神魔之井数百年，其中封印强横可见一斑，须得里应外合，吾族方才有一线生机。待得我依托缚魂玉寻得宿体，必会暗中于人界掀起腥风血雨，伺机破坏锁妖塔内封印，届时死伤必是不计其数。其中无辜者众，以陛下良善，便是可为吾族做出如此牺牲，想必亦是郁结于心，而我素来心黑手狠惯了，便是再多染上些鲜血，也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