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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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只信口拈来一句情感不那么强烈的诗句，眼角的余光仍能瞥见蓝衣的女子不远不近地在他身后站了，神情是恬淡的安然。

凌波果然笑了起来，她注视着龙溟，就像是在看一位志同道合的知己，语气已是带上了几分熟稔和不易觉察的好奇。

“龙公子不是中原人士，但对诗词一道也知之不少啊。”

“"家乡干旱，我还是初次见到汪洋大海。”

龙溟从最边缘的礁石上走了下来，神色坦然，落落大方。

“一时感慨，让你见笑了。”

“虽然是借前人诗作抒情，公子胸中豪气也可见一斑。”

凌波不在意地摆摆手，伸手将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绕到耳后。

她自小便在蜀山长大，于山下风物并不甚了解，却也不是不谙世事，反而因为天生敏锐，比大多数人都要看得通透。第一次与龙溟相遇，她便轻易地察觉到在那温和潇洒的表象下所背负的沉重，所以虽然欣赏这样的少年英才，除去客套的礼节外，却也没有打算深交。

其后又偶遇了几次，彼此方才渐渐熟悉起来。

凌波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几次“偶遇”是否果真那么巧合，虽说她已知晓龙溟在寻找着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物，因而不得不远离故土遍寻神州，专门去那些有神秘传闻的地方一探究竟，这才与下山历练的自己多次相遇，但是人界广袤，能与短短数日内便相遇几次，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可凌波仍是选择了信任，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龙溟从未掩饰过的骄傲，相信他便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也不屑于去欺骗。

龙溟笑了笑，并没有直接接话。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越过临渊而立的凌波，走出数米后方才在她的注视中转过身，抬手指向远处城镇中的一座酒楼。

紫黑色的长发被海风卷起，身形修长的青年迎风而立，俊朗的面容上浮起温和欣然的浅笑，深紫色的眼眸凝视过来的时候，隐约就有一种专注深情的错觉。可他又站的那么直，整个人即便在笑也仍是紧绷着仿佛无时无刻不承受着令人难以忍耐的重担，他的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独他一人孑然而立。

“既得知己如此，当浮一大白。不知道长可愿与龙某一醉。”

陌生的微妙情感在凌波的心里蔓延开来，她垂下了眼眸，略略颔首，忽略去心底极轻微的攥痛，温柔地微笑着。

“自是欣然。”

临海的这座城镇很繁华，龙溟和凌波选了酒楼二楼靠窗的雅座，透过雕饰精美的窗棱去看那片无边无际的大海的感觉，又有所不同。

龙溟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去关注。

“离家已久，此时见了大海，却是突然生出些乡愁来。”

他给凌波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对凌波略一抬手示意后，便先行一饮而尽，眉目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轻愁和低嘲来。

凌波浅浅地抿了一口便将酒杯放下，沉默了下，不知怎么竟似完全看不得这样浅浅的忧愁和疲倦出现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好像龙溟这样的人，只适合从容地浅笑，潇洒地离开。她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谈起了自己自小生长的地方以转移话题。

“远离故土，自是乡愁难平。我方才离开蜀山数日，便已不自觉地挂念起凌音来，如今过得久了些，倒不至于如最初般时时记挂于心，却也难免触景生情，思念起蜀山的师父与同门，只觉得就是连太清殿前飞过的仙鹤都与别处不同。”

“喔？道长也会如此？”

龙溟的语调似乎轻快了些，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一次只将酒杯放在手中把玩，偶尔浅浅地嘬上一口，深紫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凌波。

“想必蜀山当是极美了。”

“确是极美。”

凌波笑了起来，她虽然总是带着温柔的浅笑，但像这样仿佛连眼底都流露出欢愉的笑容却并不多见。

“蜀山虽位于蜀山山脉，却是浮于天际，非御剑不可至。若是遥遥从空中俯瞰，便似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太清殿位于八卦正中，流水从岳池旁的山峦上坠落下来，白瀑如练，蜿蜒汇于殿下水池里，那里遍植芙蕖，由于法阵常开不败。蜀山弟子一般都居于弟子房，回廊迂折，中环莲池，弟子房旁的丹房与剑阁需得走过长长的台阶，上面种着几棵松柏，仙鹤飞过的时候仿佛触手可及。剑台与弟子房遥遥相对，是演武习练的好去处。此外还有御风台和璇光殿，皆是风景秀美建筑精巧之处。”

避重就轻地介绍了下蜀山，见着龙溟似是极感兴趣，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视着她的模样，凌波心中一热，忽然开口。

“日后若有机会，我便带你去看看罢。”

话一出口，她已是觉察有些不对，面上浮起些薄红来。

龙溟敛眸喝酒，似是未有看见。而不过是一杯酒的时间，凌波面上难得一见的羞涩浅红已消失不见，重又恢复了平日里平静宁和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龙溟……你珍重，远目

变节的节奏

凌波描述中的蜀山确是很美，水源充沛。

龙溟仔细地将她话语中提及的几处地点提炼出来，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幅粗陋的蜀山地图，待得那张地图渐渐成型后，他的心神却在凌波充满感情的描述里无可抑制地飘远。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夜叉，依稀也是那样山清水秀的隽美。九黎山上溪水在王城中南北向的道路旁的沟渠中静静流淌，遍植了荷花，每到夏日，小荷初绽的时候，坐在亭中，粉白碧绿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