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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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第1页）

相比张砚一，许航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被许心怡关在屋里，时间久了，他就养成和自己玩的习惯，看着龟裂的墙皮看着手里的玩具，他能自言自语地安静玩耍一上午。

张砚一小时候顽皮，长大却稳重可靠。

许航儿时性格内向，长大却毒舌开朗。

关于小时候我们总有很多深刻的记忆，回想起来又觉得可笑，那时候我们年轻的父母总是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他们的威信和渊博，如今看起来不过是逗小孩子的把戏。回忆过去，总是想如果时间能慢点，如果还能做些任性妄为的决定就好了。

许航和张砚一穿梭在那些房子里，独门独院，大多数都用水泥抹平院子，他们见的果蔬花草太多了，不屑在院子里面种植，许航看了直觉得可惜，他本就是个喜好侍弄花鸟鱼虫的人，甚至想跟张砚一商量干脆也买个小院子，以后来这里养老。养养花种种瓜，闲时在院子里面湖一壶茶。

尽管太阳热，主妇们却都忙碌起来，她们或者正在刷碗，或者蹲在小河旁边洗衣服，尽管家里都有洗衣机，但是总觉得既浪费水又洗不干净，这样热的天气，摸摸凉水也是好的，有的用剩饭办了饲料喂动物，有的在制作咸菜疙瘩晾晒。这个村庄的女人们很勤劳，她们的丈夫大多进城打工去了，她们留下来既要照顾老人又要养育孩子，还要无条件的服从丈夫——因为她们要靠丈夫给生活来源。

她们的确不容易，隐忍、淳朴、吃苦耐劳，大约是因为这里闭塞落后的教育理念，或者是因为来自她们家庭的封建思想，甚至是她们身边的女人都这样的生活环境，让她们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怀疑，她们习惯了逆来顺受，也许只有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才会想到要反抗来保护自己。

张砚一的母亲大约就是这样吧？一个自幼生活在这里的美丽、软弱的女人，丈夫不在身边，又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唯唯诺诺地听从公婆一家发号施令。每日辛勤劳作，自己孩子受了委屈也不敢争辩，心心念念地等待丈夫，等回来的却是他另有新欢的消息。大约是儒弱惯了，连离婚后开始新生活的勇气都没有，偷偷的找了一个相好却被自己的孩子意外撞见，这一眼便结成了仇——自从那件事之后，张砚一多年很少回家，尤其是知道母亲结婚后更是不再登门。

许航想起刚刚张砚一看着老板娘一家子的眼神，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终有一天他要带着张砚一走出这个阴影。

太阳有点大，两个人走得很快就口干舌燥，许航拉着张砚一杀回刚刚买零食的小卖铺去喝汽水，真的像回到童年时候那样，冰镇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橙黄色的橘子水，老板帮忙撬开汽水盖、瓶口涌出橘子水的香味，喝惯了纯果汁，许航靠闻着就知道这里面添加了多少食用色素和香精，他喝了一口，却再不是儿时候的憧憬的美味了，心中感慨万千。

也许不是东西变了，而是思绪变了。也不奇怪，长大了，见识多了，尝过更好的了，怀旧和创新，其实也有点意思，就像是人的感情、自己都克制不了，却妄图用婚姻或者誓言固定。

人这一生，有没有婚姻根本无所谓，爱情才是难能可贵的。爱情一事，从感情到行为全部忠贞于一人的人，的确太少了许航的家庭，张砚一的家庭，婚姻都没能善始善终，他们两个没有婚姻的庇护却能好好的一起生活，大约是最好的证明吧。

许航在小卖部转来转去，看见那些简易包装做工粗糙的小玩应，小时候这些东西对自己对所有的孩子都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力，颜色鲜艳的塑料小兵人，零食里面的人物卡片，日本动画片里面的塑胶公仔，弹力球，玻璃珠，虽然小却琳琅满目。张砚一拿着汽水瓶等着他，阳光把他照的看不清楚，金色的光芒从身后迸射出来。他看着许航，心里也是一片温柔的阳光。

和张砚一并排走出来，许航手里拿着包跳跳舞往嘴里送，张砚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多大了？”

许航嘴里像是在蹦爆米花一样“噼里啪啦”地乱响，他张开嘴感觉舌头上一麻一麻的，对张砚一呲牙一笑：“我忆苦思甜不成吗？看着那小店老板娘我就想起几年前了，你说我一天煞孤星，爹压根没见过，妈也改嫁了，眼看三十了，没对象没工作没房子，一场车祸妈跟后爹也没了，自己苦逼苦地还带个吃奶的孩子，还有一堆奇葩亲戚跟我争孩子的抚养权。”许航歪头感慨：“所以说人生其实挺苦的，想想就心悸，吃点甜的补补，你还这么多话！”

张砚一赞同地说：“那时候我真的没想过咱们会有今天。”

许航说：“别说有今天，连化敌为友我都没想过，当时跟你鱼死网破的心情都有了，要不是有宝宝……”他感慨：“真跟刚才那老板娘说的似的，多难都不能倒下，还有孩子呢，张诺落到你们家人手里的话这辈子就毁了，你小时候好歹还有亲妈护着，张诺呢？”

尽管许航对张砚一母亲的话题一带而过，但是张砚一还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低了头，沉默着没说话。许航拉起他的手，往他手心里倒了些跳跃糖，低声说：“砚一，她跟别的亲人是不一样的，不可能无关痛痒地各过各的日子。妍妍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让我劝劝你，毕竟她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张砚一微微仰头，把糖送到自己嘴里，他抿着嘴唇，感觉口腔里“噼里啪啦”地一阵作响，似乎沿着喉咙一直冲到五脏六腑，他试着回忆那天自己看到的场面，却发现已经记得不清了，一别数年，他快连母亲的样子都记不清了。许航他们这代生活变化还算是很强的，不仅是张砚一，大多数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都是一样，生活这么快，不经意之间就悄无声息地远去。儿时候多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如今生活定性后偶尔查阅日期的时候才发现早就不是期盼明天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