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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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第1页）

倪殊没有参加晚上的饭局。

辛夏请同事们吃了很贵的牛排自助，弥补自己这段时间对工作的忽视。

刀尖在色泽鲜润的肉块上划过时，辛夏觉得心口倏地一疼，忙抿下一大口红酒，去压心底的惊悸。

第二天天气骤然阴沉下来，气温却猛然窜高几个点，空气湿沉厚重，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幔帐，盖在城市上空。

辛夏在高铁站等车时，觉得头顶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她心口掠过闷突突的一阵战栗，没忍住皱了皱眉，手指摁住太阳穴揉搓。

跟曹川一起来的肖树见她脸色不好，递了袋冰豆浆过来，“紧张啊？”

辛夏咬开袋子，“做了一宿的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爸。”辛夏收住话头。她昨晚梦见了辛传安遇害的那一日，她被曹川他们拦住，不让她到现场去，一天后，才在刑警大队里看到了辛传安的照片。

当时她顾不上为他死后的惨状伤心，只专注地在照片上寻找他留下的“讯息”。可在盯着它看了整整一天后，辛夏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辛传安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他不想让她对他的死追根究底。

不过在梦里，她从那张照片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幕景象：仰躺在窄巷中的辛传安睁开了眼，目露凄光，他努力张大早已僵硬的嘴唇，吐出几个字，“夏夏，快走。”

到了省会，雨还没有下起来，冷色调的灰白云层在天空铺展开，没有边际。

辛夏的心神不宁在到达省公安厅那座气势磅礴的办公大楼时攀到顶峰。她顺着阶梯层层向上，脸色雪白，后背生津，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的棉团上。

曹川发现了她的异常，走近一些安慰，“小夏，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紧张是正常的，别说你，我也紧张得快要吸氧了。”

辛夏面色僵硬地冲他笑笑，跟在曹川身后踏进礼堂。

会t场人坐得很满，空气却安静得不正常。有人发现辛夏进来，便回头看她，引得旁边人也纷纷引颈张望。

辛夏觉得那些交汇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各色都有，却通通是苍白失温的。议论声开始响起，一开始很小，零星散布着，后来逐渐连成一片，像外面没有边际的乌云，压住她正在竹节攀升的呼吸。

恍惚间，她听到了“辛传安”三个字，身子一颤，不再移步向前，听自己的呼吸声在耳旁流窜，热且焦灼。

曹川也觉察出气氛不对：相熟的同事没有一人过来恭贺，主席台上，任华的座位也是空的。他心里忽然生长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刚想找个熟人打听，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任华出现在两人身后，神色肃然，眼睛却依然清透。她看了曹川一眼，又转向辛夏，“小夏，曹队，你们跟我来一下。”

一声惊雷在礼堂外面滚过，大雨倾泻，混沌了天地。

得知辛传安被列为竹影巷灭门案嫌疑人的消息后，辛夏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睡了整整两天。

这天，她正横在床上做梦做得昼夜不分时，耳朵里忽然撞进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她本不想理，扯了被子盖住脑袋，可那声音却像催命的无常，愈来愈大，撞得门板哐哐跳动。

辛夏骂了一句，跳起来去开门，看到门口的肖树，忍着一口怒气问他，“你不会以为我闹自杀吧？”

肖树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却佯作轻松，“怎么会，我就是怕你饿死。快，换身衣服，我今天拿了奖学金，请你吃饭。”

肖树本来想请辛夏吃高档点的餐厅，但她执意选择了小区门口的地摊。不过看到她抓着一把签子大快朵颐的时候，肖树觉得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两人开了几瓶啤酒，边吃边喝，谈天说地，却独独没有提到那起案子。

夜幕笼垂，两人都有了些微醉意，辛夏站起身唤老板结账，却被肖树抢先一步扫了二维码。她争不过他，只好让步，心里却忽然跳出另一人的影子，摇摇头抿嘴一乐，冲肖树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改天请你。”

说完就转身朝里走，可还未迈出步子，眼帘里就撞进一人。他正在锁车，嘴里叼着烟，身形被月光镀染上毛茸茸一条细边，嵌在夜色里，不太真实。

倪殊也看到了辛夏，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目光瞥到她身后的肖树，说了句不打扰你们，朝单元楼的方向走去。

“倪总，方便聊一会儿吗？”肖树叫住倪殊，顿一下，又冲一脸讶异的辛夏笑道，“跟你没关，别太自作多情了。”

树梢上的蝉鸣有气无力。虽然已是夏季，但经过一场大雨，气温又在一夜间跌落下三十度。

倪殊在垃圾桶上摁灭烟头，冲青黛色的天幕慢慢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笑了笑看向旁边的男孩，“你找我，肯定不会和她无关。”

“这不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嘛。”肖树面对倪殊，言语上总想争个高下，想一想，又觉现在时机不对，于是放缓语调，“辛夏家里出了事，他爸爸被警方列为紫竹巷灭门案的犯罪嫌疑人。这是内部消息，本来不应该对外人讲的，但是我想，她现在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所以”

话说到一半就断了，肖树看到倪殊手里的烟头掉落在地，身子被一阵突然窜出来的风刮得微晃。

他这才发现他似乎瘦了许多，身上衬衫虽然合体，但袖管却有些空，肩头没有肌肉支撑，略显锋锐。

肖树心头一动，刚想说话，忽听倪殊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