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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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第1页）

林县的天气总是很冷，蛮止总是在一个个寒冷的早晨困于自己温暖的被窝里。书院早上的饭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啥，稀稀的小米粥和混杂一起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炒菜，有时候天气实在太冷，蛮止宁愿多睡一会也懒得去吃早饭。

自从搬到学院来日子好像无聊了不少，在福利院的时候还会有那种小领导恶声恶气的催自己干活，虽然跑腿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的确实很累，蛮止在心里已经恶狠狠的骂了无数次，但突然闲下来了，他却有些些许的不习惯。

书院不大而且位置离城区有些距离，没有留宿的学生，大家上完课都回家了，周末院门口被各式各样的车撵围的水泄不通，蛮止是维持秩序的那一个。他跟在几位白发苍苍的教习后面帮他们传话，等到几位教习也被家里来的年轻子女接走，书院便真的冷清了下来。

除过那个五大三粗的监院，那家伙据说是从阿木山摔跤比赛上退役下来的选手，一身腱子肉和黝黑的皮肤往那一站就像一座塔一样，碍于监院的身形，在书院里调皮捣蛋的确实很少，谁也不想被监院那双壮如牛头的铁手在脑门上弹一个大包。蛮止的住处离他不远，等到夜深时监院巡查回来，巨大的笑声说话声和呼噜声便会从监院的住处传来，对此蛮止敢怒不敢言。

不过监院似乎对蛮止态度也不错，也许是出于在这冷清书院里两个男人间的惺惺相惜，见到了总会点点他那巨大的头颅示意，如果他能控制自己的音量的话，也算是一个好人，蛮止回礼拱手的时候总是心里轻叹。

总之书院的生活就是这样，平平常常甚至有些闭塞，蛮止没有通讯仪，外面发生的大小事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所以每次从同学嘴里打探趣闻便成了蛮止的一项趣事。但久了这样蛮止也察觉到同学的倦烦，于是他便减少了打听的次数，慢慢的，他在同学的各种谈话里总是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在书院唯一有趣的事情便是书院书房有着数不胜数的藏书，这可能是唯一的好处了。这些书并不新奇，大多都是一些旧书，泛黄的纸张打开伴随着尘埃四散会有一股陈放许久的气味，甚至还有几个老鼠咬出来的洞。这些洞里缺失的情节只能靠蛮止自己去补充，偶尔也有想象不来的时候，那个洞就像一道神秘莫测的门，门后不知道有怎样的世界。

天气好的时候蛮止便会躺在那颗巨大的松树树干上翻着书房的旧书，这个松树据说比这个书院年龄还要大，四散开的枝叶就像一把巨大的伞，太阳光从这些枝叶的缝隙间钻了下来，大大小小的光斑重重叠叠印了一地，几人才能围抱的树干向上生长一分为二，一支直直向上，一支则从旁逸出，蛮止总躺在那支斜斜的树干上。有时候正在看书的时候，就听见树底下沉闷的脚步声，蛮止知道那是监院在巡逻。幸好这枝树高大又茂盛，自己从来不会被发现。

春去秋来，蛮止在书院里读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如果有人问他有什么感悟的话其实很难说，他只是借此打发时间而已，他喜欢那些魔幻的故事和新奇的经历，遇到一些哲理论道的书籍他基本都选择视而不见。这些书籍在他心里远不如王侯将相的故事来的有趣。

书院往城区相反的方向走便是茫茫的山野，常常有猎人背着弓箭牵着狗从书院的门口路过，偶尔会有些人进来歇息，对此监院总是十分热情，常常敲开蛮止的门指挥蛮止为他们端茶倒水，缺人手的时候监院锁上院门也会拉上蛮止一起前往，蛮止更多的只是担任一个搬运行李的角色。

反倒是监院似乎开心得很，跟着猎人们钻进山野里搞得尘土满面的回来。有时候心情好还会奖励蛮止一些钱币，走到山野里，等到书院的檐角消失不见，阿木山便从另一头徐徐探了出来。

一些老猎手们总是对在阿木山的经历津津乐道，那里毗邻林县唯一的水源，蓄有一片宽阔的淡水湖。所以对于猎人而言，那里是天生的福地。

蛮止也去过湖边许多次，一般都是在阿木山举行比赛的时候，一向见首不见尾的院长便会出现带着全院工作人员去观礼，蛮止也紧随其后。但蛮止一直怀疑那个胖乎乎的院长不在的时间里是在林县主城区吃喝玩乐，但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一来二去蛮止熟悉了路，去湖边晃悠便成了他闲暇时刻的保留节目，他喜欢夏秋之交的时候，那时候天气凉爽而不炎热，湖对面的阿木山的枫叶刚开始变红，还有紫色和明黄色的花开的漫山遍野，听猎手们说紫色的是一种叫紫薇的花，可开百日。蛮止并不熟悉这些花，但确实这些花和湖给了他无趣生活很大的慰籍，蛮止有时候感觉自己像老人一般，坐在细密的草甸上翻看古旧的书籍，远处湖光山色粼粼。

这就是他的开始，后来他来了长安，那天下雨天，他看见了比阿木山下的湖更漂亮的东西，一个人的眼睛。

蛮止觉得自己简直丧心病狂，他并非与世隔绝，何苦迷上一个刚刚认识的女生。

如果没有遇见她，就应该不会有后来的事，蛮止这会应该躺在床上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春秋大梦，睡到第二天自然醒去盘算怎么用他不多的薪水吃点好吃的。

然而一切没有如果，蛮止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等死，过往的一切如风吹枯叶般尽数闪过，耳旁是蛇群呼啸而来的风声。

蛮止心里一紧。

“咦？”

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疑问声。

铺天盖地的风声突然停止，身上蛇群的触感也逐渐消失。

蛮止睁开眼，刚才还铺天盖地的蛇群此时都消失不见。他大着胆子看去，一个小男生正穿着不知道什么朝代的衣服坐在自己面前打量着，灰黄色的眼眸一眨一眨。

“你是兄长？”

男孩撑着脑袋问道，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疑惑。

蛮止没有回答，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大概猜得出眼前的小男孩是谁，所以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蛮止故作高深的点点头，实际上他现在光点头都很费劲。

“真是兄长？！”男孩高兴起来，有点手舞足蹈的样子。

他一把将蛮止扶了起来，似乎有些歉意的摸了摸蛮止受伤的地方。

“走吧，兄长。我们回家。”

蛮止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身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他在小孩儿的搀扶下慢慢走着，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男孩并不知道蛮止心里这会有多么的紧张，他眨着灰黄色的眸子挥了挥手，眼前的山林如同被推倒的积木一般呈现出一条平坦笔直的道路。

道路的尽头是一扇门，这扇门有些破旧，样式不同于现在的建筑，似乎很古老。

“兄长，欢迎回家。”男孩说到，眼里是不可抑制的欢喜。

蛮止和男孩推开门走进去，在他们的身后，山石草木包围起来，随后地面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