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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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鹿族余孽（第1页）

微弱的月光下，卫疾背手站在竹林里，身姿显得高大挺拔，一股凌然之气，全然不似白日那副谦恭，和谁都和善无比的模样，不多时候，从阔如轩的小路上走来一个宫女，她步态从容，微微抬着下颌，走进竹林前，她美丽的头颅左右观望了一会，才拨开竹叶，潜了进去。

走进竹林深处，她立即匍匐在他的脚边，身下是厚厚的枯干竹叶，听到她跪下的声音，卫疾转过身来，挨着她，伸出双手扶她起来，她嘴角勾起一丝甜笑，偷眼看了看卫疾，才俏丽地站起身子。

“都安排好了，一切都按照殿下的意思进行。”刚站起来的宫女忙不迭地向卫疾禀报，不等他开口问。

等她说完了，卫疾满意地点点头，冲那宫女说道：“玄霜，宫里的事情交给你办，我很放心，不知道外面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消息已经散出去有些时日，帝后自以为是，还以为无人知道皇上和太子病危之事，当真可笑。”玄霜冷厉的脸上没有大的表情，喉咙中出两声冷笑。

她笑过之后，接着说：“闵地一直不安分，闵妃野心路人皆知，闵地子民以二皇子为天，以闵妃为太后，早有不臣之心，此次消息传到闵地，闵妃已经派人来蜀中打探虚实，一旦确实，闵地定会伺机而动。这些，帝后都蒙在鼓里。”

“那还不都仰仗她有个好兄长。”卫疾轻笑着回应一声。

“是，”玄霜伸出右手，握拳叩击左肩，俯身向卫疾行了一个鹿族人的礼仪，接着说：“宣南王压着下面官员的密报，还不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在闵地、西南都有心腹，说不定儋州也有，他经营半生，老奸巨猾，殿下要多多留心他。此次，他若是不动，奴婢觉得我们也不要动，先让他们斗起来。”

卫疾凝视着玄霜，伸出手，轻轻抚上玄霜的脸颊，喃喃道：“霜儿，不愧是封相的长女，我得你相助，相信很快就会为我娘和族人报仇，你也可以告慰泉下的爹娘，弟弟了。”

玄霜噙着眼眶中的泪滴，柔情万分地迎上卫疾的手掌，白皙如羊脂玉的面颊，蹭着卫疾手掌的温热，脑中又浮现了和靖王自戕之后，西南一众追随和靖王的臣子或被杀，或自杀，鲜少有苟且偷生者，他的父亲是和靖王的相国——封六如，封家是太后懿旨辅助和靖王的，他也是看着和靖王长大的老臣，和靖王如何被逼谋反，他也比谁都清楚，他甚至看待和靖王如同自己的孩子，和靖王死后，父亲觉得自己辜负了太后的重托，在家中烧炭自杀身亡，母亲也追随父亲而去。

玄霜永远记得母亲那天穿着新婚时的大红色嫁衣，拉着她的手，嘱咐她要照顾好弟弟，她也向母亲郑重誓要和弟弟好好活下去，母亲没有哭，她微微笑着对她说：“你们姐弟俩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坚强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她来不及给父母下葬，就仓皇带着年幼的弟弟逃跑，那年她才九岁。谁知，帝后还是不肯放过她，抓住了弟弟和她，以罪臣子女的身份投入宫中做了奴隶。

弟弟还被净身，弟弟年幼，没有挺过那一刀之苦，挨了几天死了。被宫人拎着他的一只小脚，丢到了乱葬岗，她不能出宫，也没有办法找到弟弟的遗骨。弟弟死了的那晚，什么坚强，勇敢她都忘记了，一个人蹲在库房角落哭的昏天黑地。

就是那晚，她遇到了三皇子卫疾，三皇子问她为何哭的那么伤心，她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他，是三皇子带着她，从厨房后面倒泔水的地方，一个狗洞里钻出去，带着她跑了一夜，终于找到了弟弟的遗骨，从此以后，她就和三皇子有了一个秘密的约定。他在明处做他的三皇子，她在暗处，做他最忠心的臣子。

泪珠忍不住地滚落下来，卫疾的食指轻轻刮去她的泪滴，又抬手摸上了她如云的鬓。柔声说道：“别哭了，这都不像你了。”

玄霜立即收住了眼泪，正色道：“奴婢失态了，望殿下恕罪。”

“你没有失态，倒是你的妹妹回雪，这几日有些反常，你可要看好她，不要让她坏了我们的大事。”卫疾借机提醒她。

玄霜神色一凛，知道三皇子从不说废话，他既然提到了回雪，就说明回雪做了三皇子认为的不该做的事，她立即恢复到了恭谨的口吻，回道：“殿下提醒的是，奴婢回去好好盘查下她，定不会让她坏了殿下的大事。”

穿过浣纱局，回雪来到库房管事的房门口，推开房门，见玄霜坐在案桌前，桌上整齐地摆着各类账册，每本都用不同颜色的书签做了标记，整个后宫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有内务府衙门承办，每日的出入多少则是由库房做统筹。而这些繁杂的工作，从来没有让玄霜觉得吃力，她总能四两拨千斤的应对，这也是回雪最佩服的地方，所以，她常常自内心地夸赞说：“姐姐，便是做这全天下的王后，也能游刃有余。”

回雪乖巧地盈盈下拜，喊了声：“姐姐”，就想站起来，凑近的拉把椅子坐着。

见玄霜沉着脸，并不抬眼看她，自顾自地捏着毛笔在账册上写写画画。“姐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回雪关切地走近，“别过来，”玄霜冰冷地说：“你别忘了，我不是你的亲姐姐，你不用待我这样好。”

回雪见玄霜话中的疏远之意，一时怔在原地，不敢上前，她玲珑七巧般的心思一琢磨，想来定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或是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姐姐。可姐姐平日对自己最好，从不曾因为一句话，或做了什么事而跟她生气，今是怎么了？

她不明就里，只得又退到玄霜面前，跪了下来，垂道：“姐姐，你虽不是我的亲姐姐，待我却比亲姐姐还要好，在这偌大的后宫，我又是西南罪臣之女，若不是姐姐怜惜，我只怕早死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好日子，回雪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请姐姐直说与我，姐姐要打要骂，回雪也甘之如饴。”

玄霜见她说的诚恳，冷哼了一声，责怪道：“你还记得我们都来自西南，我们的身份是后宫最低下的，虽然我们原先也是官家小姐，可曾经连着民间选进来的宫女都不如。就算和一众罪臣之女一同进宫，吃穿用度也是最差，你可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是因为帝后记恨西南，因为鹿姬夺了皇帝对她的宠爱。”

“亏你还记得。”玄霜眼神示意她起来，回雪这才敢站起来，玄霜没有示意她坐，她便不敢坐。

“你还记得入宫时的日子吗？”

“记得。”回雪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又提到刚入宫的那段日子，但是那几年的痛苦折磨她毕生都忘不掉的，她也是在那几年里，才蜕变成了现在的心智。

“那时，我被管事婆婆整日欺辱，动不动被打骂，吃穿都是最差的，最难熬的是晚上，管事婆婆每晚都让我去给主子们值夜，夜里任哪个主子使唤，都要立即办差，不能睡觉，不能吃东西，上个小解都不能，白日管事婆婆还要我去浣纱局干活，她还嫉妒我肤白，还总让我正午毒日时，去浆洗，却不知道我们鹿族人天生肤白，那时我日日都想死了算了，可又没有勇气去死。幸好遇到了姐姐，是姐姐看我也是西南过来的，才认下了我做妹妹，一直鼓励我，护着我，还帮我做了许多活。”

玄霜长叹了口气，道：“姐姐我那时也不比你好在哪里，我们姐妹之所以有今天，都靠三皇子殿下，是他暗中护着我们，杀了那个可恶的管事婆子，才慢慢有了我们的好日子，所以……”

“所以，我们姐妹誓要誓死效忠三皇子啊！回雪并没有忘记。”

说道这，玄霜绕过案桌，快步走到门口，余光瞥了几眼外面，见四下暗沉没有动静，她才掩上房门，回身过来冷厉的眼神盯着她，低声道：“你还说，你明知道这十日是多么紧要，有可能关系到三皇子的前途甚至性——命，你还捣乱。”

“我没有。”回雪否定说。

“我问你，你和你的丫头青袅跑去长庆宫做什么？”

“啊！”回雪惊讶地用袖口掩住口鼻，睫毛上下地闪动，眼睛转了转，想着怎么说，白皙胜雪的面颊，先是红了。

玄霜见她绯红的脸颊，想起自己见到三皇子时，也常会红着脸，她心思细密，不难想到，笑着说：“你个小妮子，是看上那个人中龙凤江如济了吧？”

回雪见被她猜中了心思，也不避讳，昂红脸道：“就许姐姐思慕三皇子，我就不能喜欢他吗？何况，他也是三皇子的人，是自己人。”

玄霜沉吟一刻道：“他是不是自己人，我们说了不算，殿下已经知道你的事了，你以后不许去找他，以免让他现我们的计划。”

“难道我们的计划，殿下没有告诉江如济？”回雪内心比之前被姐姐看破心事，更加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