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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一天,没有什么特别,事先也毫无征兆,只是人忽然找不到了。有人曾看见她往河边跑,而在桥上发现了那双她常穿的鞋。警是自然要报的,只是河水湍急,流入长江,捞不到尸体也是意料之中。也许在哪个漩涡里沉了,也许在哪块礁石上撞烂了。从古到今,长江中的冤魂数以千万计,多她一个倒也不多。
那时,距离陆德上次回家,已经足有两个月。即使得到了通知,也没有回来看一眼。这场“家务事”就这样悄然落幕了。
事过境迁后,陆老太太千方百计地物色到一个容貌、神态、做派各方面都堪称自己影子的女孩,敲锣打鼓地迎进了在当地鹤立鸡群的三层小楼。旁人或许很难想象,如此相似,又都是这种性格的两个女人,如何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这件事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这次的“她”并没有上一个柔弱可人,好在美貌惊人,要得到陆德的青睐并不难。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她,很争气地出了成果。这喜事让一家子高兴得人仰马翻,陆德特地请了个年轻的保姆,照顾怀孕的妻子,并定时带她去医院体检。
遗憾的是,医生并没有太恭喜这一胎。经过全面检查,断定她很难顺产,建议临盆时直接进行剖腹手术。而这女人的反应,可以帮助我们总结出一个定律——凡是喜欢摆布和压制别人的人,在涉及自身的问题上,总是意外的怯懦。
她这时表现出一个村妇的愚昧,对开刀抱有无端的恐惧。反复坚定着“宁死不上手术台”的信念,熬到了日子,结果就是失血过多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女儿,取名陆文彩。
也许是受到母亲哭天抢地的影响,陆德这一次真的尝到了丧妻之痛。对于某些男人来说,总是不甘独自承受痛苦,他们信奉“独痛痛不如众痛痛”。不幸的经历,在这类人身上只是一个契机,让他们有资格摆出伤心的嘴脸,打起忧闷的旗号,去尝试一些平时不能作不敢作不屑作的放纵——比如,从有青春无美貌的保姆身上获得安慰。
这本来是地下活动,但在保姆某天一口气吃了半斤青杏后,摆上了台面。陆德迫切地想要个男孩,于是让这个他从来不想娶的女人,作了第三任陆夫人。而当她生出又一个赔钱货时,也难怪他气急败坏,觉得被愚弄、被欺诈、被占了莫大的便宜。干脆一纸诉状递到法院要求离婚,理由是——这女儿不是他的。
这话不能随便乱说,要调查过才算数。那时,这位母亲生下孩子才两天,还躺在病房里,女孩也寄养在医院的育婴中心。那里有数十个新生儿,唯一的标识就是摇篮上的号码牌。陆德提前买通了一个护士,在法院的鉴识人员到达时,进行了调换。所以,被抽走血样的,根本是别人的孩子!
鉴定结果一出,不贞之名板上钉钉,红杏出墙的女人被顺利踢出陆家。她没有识破这骗局的头脑,她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不是他的了。本能的唯一想法,就是鉴定是错的。一个无知的村女,一个有资格认证的荡妇,用“不对的,不是这样”这种苍白的语言,去质疑dna检验这精密的科学……“这只是撒泼罢了。”他们说。
在第三次被法警驱赶后,她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第二天,同样的那条河,同样的那座桥,同样的留下一双鞋,同样的捞不到尸体,同样的多她一个不多。
出生才半个月的女孩,就这么被丢在医院里。也许按照煽情的设定,母亲应该在寻死前,回去喂女儿最后一次奶。但她没有这样作,因为她拖欠着医院的费用,而她还不起。
孤儿院的人来了,把女婴抱走,养育了八年。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陆家离开了乡村,在大城市买了豪宅;陆德也洗去一身土气,变成腰缠万贯的社会名流。无数女人围在他身边,于是再无娶妻的必要,真可谓如鱼得水。只可惜没有天赋异禀的身体素质,老来落得一身是病。当然,这是后话。
在第八年,陆老太太闭上了眼睛。祸不单行,陆文彩不久得了一场大病,好像快不成了。别看陆德这些年流连花丛,却没有制造出新的传人。现在见女儿危急,不免陷入彻底绝后的恐惧中,头脑发热地想起了孤儿院里还有个备份。他当即以恩人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亲生女儿面前,把她领回本该属于她的家里,取名陆云素。
江庭拿着资料的手不住颤抖。陆云素那双忧伤得习以为常的眼睛,隐约浮现在纸上——
我一定要证明,我真的是陆德的女儿!
作鉴定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只为一个心安。
这就像养狗一样,虽然土狗也会被人养,但要有身价,毕竟需要一张血统证明。
“难怪,难怪啊!”江庭的喉咙滚动着,转脸面对窗户,资料随便往后一扔,一拳砸在玻璃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可怕,太可怕了!!”
说完呼吸一窒,察觉到刚才无意中说了什么。他为这巧合失神了片刻,喃喃自语着:“是啊。从警都几年了,自以为见多识广呢,想不到,还是会这样。就算是个律师,也一样吧?”
来送调查结果的警员,还有新的情况报告,但看上司这个样子,也不敢贸然开口。这时青烟送客归来,大略观察了室内气氛,走过去捡起那张纸,浏览后只是“哦”了一声。原先警察们对新任女顾问并不信服,一致认为她更适合呆在厨房,现在却看到曙光,转而向这更冷静的人递出一张轻薄的纸:“死者家电话的通话纪录,已经打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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