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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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孙康温暖干燥的手掌抚上陈渝的鬓角。“好，你既然想搬回去就搬回去吧，我拨些差役到你那里去修整打扫下屋子就可以，你该不会怪我中饱私囊吧。”

陈渝不料孙康答应的会如此爽快，一时间竟然怔怔无话。“想什么就去做，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别让我担心。”孙康的声音疲倦，想必是熬了一夜的困意此刻终于翻涌上来，“我撑不住了，先去睡会儿，待会吃饭别叫我。”

陈渝明白这种全身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的感觉，连忙扶孙康去床边休息。

“我还没有这般孱弱，你等我耄耋之年再这么待我不迟。”孙康虽然疲倦，嘴上仍不忘逗着陈渝，“我现在真是受宠若惊。”

陈渝手指上使力，轻轻掐了孙康一下。“你耄耋之年，恐怕我早已作古，还是你给我烧纸钱比较现实。”

孙康一见到床，直接扑坐上去。陈渝替他掖好被角，为防着他风寒感冒，又蹑手蹑脚将门窗关了个严实。等做完这一切回头看孙康，发现他已然沉睡过去，胸口规律地起伏呼吸着，还轻声地打着呼噜。

陈渝走到厨房，吩咐婆子熬上粳米红枣粥。她猜孙康醒来会觉得肚饿，又不好吃油腻的东西，就又让婆子准备了几样容易消化的小菜。婆子在廷尉府帮厨了数载，知道陈渝是孙廷尉心尖上的人，便爽利的应承下去了。

小月在自己的耳房里小睡片刻，在院中的梅枝下找到了呆坐的陈渝。陈渝拉着小月的手，告诉她孙康已经许了她们主仆二人搬回陈府去。

“小姐既然如愿以偿，为何眉宇中蕴藏着一股愁容？”小月纤细的手指伸到陈渝额前，摩挲着柳叶般的细眉，“是不是不舍廷尉大人？”

“哪里的事。”陈渝被说中心事，却还嘴硬着否认过去，“大理寺最近案子特别多，而且都是疑难案件，孙大人也不会常回廷尉府。何况对于我们回去，他也是赞同的，还主动说让差役帮着整修屋子呢。”

“再说客居久了，主人也多有不便。之前花维、莫青衡都在这里，大家说说笑笑也热闹些，如今他们都走了，我一人面对着众多差役终有众多不便之处。”陈渝抬眼对上小月玉白的脸颊，“你知道，金山银山对我而言，抵不上自在两个字。”

小月点点头。她觉得自家小姐近日和孙大人之间很有几分古怪，却也说不上具体古怪在哪里。毕竟他们二人不存在任何争吵，甚至处起来还有夫唱妇随、耳鬓厮磨的温情脉脉在其中。

陈渝当然不能跟小月说孙康是去处理李秋他们的案子，不然她受了精神刺激，怕病又会发作起来。便让小月下去帮她收拾衣物，自己则在院中回忆着廷尉府内与孙康相处的点滴。

小月说的没错，记忆中的林林总总去粗取精大浪淘沙起来，剩下的唯余孙康的音容笑貌而已。所有的人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唯独这个处事利落，有勇有谋的美少年让他牵挂不已。

如果孙康不是国公与公主的儿子，那该多好？陈渝为自己心中泛起的荒谬念头感慨不已，当初愿意与孙康虚与委蛇就是看在他的身份能护自己与小月周全的份上，结果现在反倒盼着他只是一个平民子弟，在婚嫁上与自己不至于云泥之别。

想着想着，泪水竟然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滴落下来。陈渝不知如何能将眼下困境化解开来，其余事情她向来都可以与孙康商量着决定，只是此刻，心中的波澜起伏最要瞒着的人恰恰就是孙康。

泪眼朦胧间，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跳到了陈渝怀里。黑猫伸出砂纸一般的舌头，舔舐着陈渝脸上的泪水。闹闹不来则已，陈渝一看见它泪水彻底决堤。

“你说，我该怎么办？”

闹闹轻喵一声，蜷缩陈渝膝上，端坐成一尊标准的小瓷猫。

“等回到陈府，还是咱们三相依为命。”陈渝用手指梳理着闹闹被泪水沾湿的毛发，“也不知道你小家伙会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想他？”

廷尉府的差役做事果然麻利，不过几日功夫，便把陈府后院清扫出来，又把各色家具细软运了几车过去，几间厢房看起来与从前并无二致。

陈渝和小月抚摸着梨花木大床上的香云纱，躺在烟粉色连云锦织成的暖被上，雕花窗棱下金麒麟香炉中燃着清心凝神的檀香，烟雾缭绕中令人恍若隔世。仿佛之前的一切曲折都只是午夜的一场噩梦，梦醒来依旧是风和日丽、岁月静好。

“小姐，你之后还会搬回廷尉府吗？”小月看着闭目养神的陈渝，鼓起勇气问道。

“你是自己问，还是替他人问的。”陈渝眼皮子一跳，不动声色道。

“奴婢自己也想知道。毕竟小姐答应过奴婢，去哪里都会带上奴婢。”小月怯生生的叹口气，“临行前孙大人悄悄问过奴婢，说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陈渝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她不想让感情上尚一片空白的孙康直面齐大非偶、门当户对这种现实问题，这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实在太残忍了些。她宁愿孙康永远都是那个有着明快笑容的少年，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洒脱。

“我记得最初你极力反对我和孙大人相处，怎么现在反倒替他做起说客来。”陈渝睁开眼，轻轻刮了一下小月的鼻尖，“不会是孙大人用什么真金白银收买了你吧。”

“没有。”小月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过真金白银倒是有，就在小姐带回来的紫檀箱子里面，孙大人说都是银票。那带锁的小皮箱子里面装的是金锭子，孙大人格外叮嘱我要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