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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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是你呀，”她对他招手，让他靠近一些，“我还想呢，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今日你来了，我很开心。”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最后一个字微微拖长，声调上翘，与大大咧咧的虞娄姑娘们截然不同，让小少年立刻想到在书里看来的一个词：吴侬软语。

“那倒不是，”纯懿用袖子掩住唇，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吴侬软语’这个词是形容南边娘子的，我是北边汴京人，与江南远得很呢。”

小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将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由红了脸。他本来有点赧然，可看着纯懿的笑容，又有些不服气，别别扭扭的“哼”了一声：“汴京对于上京来说，已经够南了，再南不南的也没多重要。”

纯懿眸中满含着笑意，看小少年脸色奇怪，急忙严肃了神情，点头应承：“你说得对。”

然后对着他眨眨眼睛，语气轻快：“我是纯懿，你可能已经知道了。那你是谁呀？”

小少年顿时抬高了下巴，一副气满意得的表情，自觉冷酷地抛下四个字：“延陵宗覃。”

纯懿又想笑了。她忍了忍，从炕上下来，对着小少年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七王子。”

延陵宗覃没想到她会这么郑重其事给他行礼，下意识想去扶她，刚伸出手去，又觉得这样破坏了自己高贵冷傲的形象，便急忙又将手缩回身后，继续鼻孔朝天：“起吧。”

纯懿顺从起身。她让延陵宗覃在桌边坐下，一边招呼裴明心去外面花圃里摘几朵花来，一边笑着问延陵宗覃：“七王子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延陵宗覃本来是有事的。他早就看上了纯懿每日送去给阿兄的小玩意儿，但是阿兄留着，他也不敢抢。好不容易阿兄不要了，他偷偷把东西截了下来，还没高兴几天，东西就没了。

这怎么能忍？延陵宗覃就趁着阿兄出门上朝，偷偷跑过来兴师问罪。

可纯懿这么一问，延陵宗覃忽然卡壳了。纯懿的东西又不是送给他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最后几件东西落进了他的手里，现在东西没了，阿兄还没说什么，他来追问个什么劲儿？

延陵宗覃支支吾吾片刻，最后一狠心一咬牙，摆了个倨傲的表情：“听说你是我大兄从我二兄那儿抢来的女人，我来看看你啥样。”

纯懿点头，笑眯眯的：“那现在你看了，觉得我是啥样的？”

延陵宗覃愣愣看着纯懿精致美丽的五官，和她身上那种与虞娄姑娘们截然不同的温软气质，在心里悄悄回答：就是他想象中的大庆姑娘的样子。

是与粗犷外放的虞娄截然不同的、内秀矜贵的中原王朝娇养出来的帝姬的样子。

在刚知道兄长们带着虞娄大军攻破汴京时，延陵宗覃也很是骄傲，日思夜想盼着大军早日班师，要跟将军们学兵法，也要看看据说“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会寰区之异味”的富裕大庆，他们的男人们是什么俊秀样子，姑娘们是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一个一个身姿袅袅，恍若仙人。

他等着盼着，终于在入城式和牵羊礼上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庆皇族。可他们都是浑身脏兮兮的，一个个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别说什么仙人样貌了，甚至就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这让延陵宗覃十分失望，失望到他甚至都不乐意去见一见阿兄带回来的大庆女人：像是乞丐一样，就是洗洗干净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后来，他陆续听闻了他们在来上京的路上遭遇了什么，又慢慢升起同情了。尤其是那些女人，真的是……

挺可怜的。

延陵宗覃想对可怜的大庆女人们好一点，但是阿兄府里的大庆女人都是他的嫂子，他不方便去见她们。

正挠心挠肺的，阿兄又带回来一个大庆女人——听说这个女人跟二兄有那么一腿，还是个帝姬。最重要的是，阿兄和她还没成婚，现在她还不是他的嫂子。

延陵宗覃就跃跃欲试了。阿嫂将她关在门外，他就偷偷跑去给她带路。从阿兄那儿截下的那些小玩意儿，他玩儿的很好，就很大方地给赏钱。

现在——

纯懿刚把裴明心带回来的花朵洗干净。她将还带着水珠的花瓣放在一个小圆钵里，提起一只木杵，正细心捣弄研磨着花汁。

延陵宗覃抻长脖子，有些稀罕地看着纯懿优雅好看的动作，问：“这是在做什么？”

纯懿笑着给他展示里面的花露：“给你做花茶。”

延陵宗覃从没喝过花茶，更没见过这种有趣的做法。他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纯懿的每一个动作，看她将花露倒入杯子里，然后又注入清澈的茶汤，用一个有些粗糙的长柄木勺搅拌了一会儿，最后还在摇晃的茶面上轻轻摆下一朵小花，这才推到他面前。

“本来应该用黑瓷杯盏盛汤，用手制竹筅起沫，最后再点茶作画，才算茶道。”纯懿微笑着，“现在条件简陋，工具不全，只能这样聊以替代，七王子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现在这盏花茶，对延陵宗覃来说，已经是精致无比的稀奇东西了。他不舍得喝，就没话找话：“怎么就条件简陋，工具不全了？阿兄没给你配齐吗？”

延陵宗隽怎么可能给她配这种东西。

纯懿面上笑容不变，摇头，很是理解地帮延陵宗隽开脱：“这些小东西不好挑，看着长得差不多，还得亲自去看才能买到合适的。太子事多，我不想让他烦心，这样有什么用什么，研究些新鲜花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