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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第2页）

里屋中，沈青葙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了，这才松一口气，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原有些担心睡不着，可出乎意料的，睡意很快袭来，在最后的清醒里，沈青葙心想，真是奇怪，为什么他一过来，立刻就觉得可以完全放下心了呢？

晨鼓敲响时，裴寂轻手轻脚地起身，跨马上朝。正在宣政殿外等着搜检时，韦需凑上来，低声道：“裴中允，我听说周御史已经返程了。”

裴寂瞅着卫士没留意，飞快地说道：“令妻兄已经招供，似乎牵扯颇深，韦公留神。”

韦需神色一变。

散了朝到家时，沈白洛已经醒了，看见他时极力想要起身道谢，裴寂紧走几步到跟前，与沈青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口中说道：“沈兄伤还没好，快些躺下吧。”

他扶着沈白洛慢慢躺回去，沈白洛望着他，脸上都是感激：“裴中允救助之恩，沈白洛没齿不忘！”

“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裴寂在边上坐下，压低了声音，“不过有一件事须得提前告知沈兄，令尊已经供认义仓发生的一切都是杨刺史指使。”

沈白洛啊了一声，急忙又要坐起

：“怎么会？阿耶根本不知情，我们只是看见了杀人凶手，是个胡人！”

沈青葙连忙上前扶住沈白洛，耳边听见裴寂说道：“齐云缙拿住了你阿耶的外室和私生子，你阿耶应当是被逼诬告。”

沈青葙一颗心沉到了最底，沈白洛靠着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我阿耶他，怎么会！”

沈青葙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紧跟着手里被塞了一条帕子，裴寂低声道：“擦擦吧，别难过。”

他的手似是无意，轻轻拂过她的手，那股子温暖的热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带着令人镇定的奇异力量，又听他语声沉着：“沈兄身上担着人命官司，在开审之前最好不要出门，不过沈兄放心，我已经将内情上报有司，沈兄伤人乃是被迫自保，在可赦之列，不会有事的，当务之急，是请沈兄做个人证，到时候公堂之上如实说出所见所知。”

沈白洛红着眼咬着牙，半晌，点了点头：“好！”

沈青葙默默地听着，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安静下来，有裴寂在，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三天后。

云州案一干人犯入京受审，裴寂带着沈白洛上堂作证，沈青葙独自留在安邑坊，从早晨眼巴巴地直盼到半夜，仍旧不见有人回来，夜长风凉，原是坐在窗下张望着外面的，不知什么趴在桌上，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忽地听见吱呀一声响，窗户被关上了，紧跟着身

子一轻，有人抱起了她，沈青葙以为是沈白洛，却突然嗅到一股沉香气味，裴寂！

顿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暖黄的烛光下，裴寂抱着她正往卧房走去，察觉动静时，裴寂低头看她，凤目里幽光一闪，是与他俊雅的容貌全然不同的，炽热外露的情意。

心脏砰砰地乱跳起来，沈青葙本能地挣扎着想要下来，裴寂连忙按住她，手劲儿拿捏得很轻，声音里带着喑哑：“小心。”

他弯了腰，轻轻将她放下，解释道：“刚从外面回来，看见你睡在风口上，怕你着了凉，所以想送你到屋里去。”

方才那刹那闪现的灼热消失了，他恢复成了那个冷静温雅的玉裴郎，沈青葙脸红着心跳着，小声问道：“我哥哥呢？”

“官司了结之前，他得待在御史台中。”裴寂道，“别担心，我打过招呼，那边不会为难他，你阿娘那里也有人照应。”

沈青葙放下心来，半晌又问道：“我阿耶，还是没说实话吗？”

“我已经查到了阿团母子的下落，等把他们救出来，你阿耶自然会说实话。”裴寂看着她，迟疑了一下，“青娘，有件事……”

“什么？”沈青葙问道。

“我听说，韦家要退婚，”裴寂轻声道，“今天韦郎中带着婚书庚帖去了你家里，不过令祖没有答应。”

他看见她脸上的红晕慢慢消失了，又慢慢变得煞白，她低着眼皮，睫毛颤动着，红润的嘴唇

抿成了一条线，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让裴寂一下子心疼到了极点，想好的说辞都咽了回去，只凭着本能安慰道：“若是你不愿意，我想办法让韦郎中改主意。”

“不，不用了。”沈青葙抬眼看他，失了血色的脸上带着恍然了悟的神情，“经过此事，我家必定一落千丈，世情原本就是如此，不必强求。”

果然是她，明明像花朵一样柔弱，芯子里却最是坚韧，明明不谙世事，对人心世故，却又总能一针见血。裴寂忍不住伸手想要握住她，沈青葙却飞快地躲开，快步走进了卧房。

屋里没有点灯，黑暗中看不见她在哪里，裴寂跟到近前，隔着屏风轻声唤她：“青娘。”

许久，听见她低低应了一声，裴寂向着声音来的方向，轻声说道：“你放心，无论世事如何变换，我对你，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