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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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第1页）

三更鼓响时，沈青葙在半梦半醒中，恍惚听见了沈白洛的声音：“葙儿……”

“哥哥！”沈青葙一骨碌爬起来，连鞋也没来得及穿，飞快地往外间沈白洛的病榻前跑去。

外间点着灯，几个守夜的侍婢也醒了，忙忙地上前照应，沈青葙跑到近前，暖黄的烛光下，就见沈白洛微微睁着眼睛，在看见她的一刹那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沈青葙心中一紧，连忙把手搭上去，摸了摸沈白洛的额头。

依旧比她热，但比起白天里已经好了许多，看来是要退烧，沈青葙欢喜着，接过侍婢递上的湿巾给沈白洛擦着手心，柔声问道：“哥哥，你好些了吗？”

半晌也没听见回应，沈白洛呼吸沉重，又睡过去了。

沈青葙一阵失望，却在这时，帘子一动，裴寂走了进来。

他应当是听见动静匆忙起来的，头发并不曾束，长长地披在肩头，梨花白的中衣外面披着一件暗花的丝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如同芝兰玉树一般。

沈青葙无端有些脸热，连忙起身，轻声道：“抱歉，惊动你深夜起来。”

“无妨。”裴寂说着话走近了，伸手去试沈白洛的体温，语声轻松下来，“开始退烧了。”

却在这时，看见她裙摆底下露出脚尖，娇小玲珑的，连袜子也没穿，踩在深色的砖石地面上，像白玉雕成的一般。裴寂不觉皱了眉，吩咐道：“把沈娘子的鞋

取来！”

侍婢连忙去卧房拿，沈青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回缩脚，又扯着裙子想要盖住，脸上更热了，局促地说道：“方才听见哥哥叫我，起得急了。”

“并不是外人，倒也无妨，只是如今天气冷了，光脚踩在地上就怕受凉。”裴寂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坐下穿吧。”

说话时侍婢已经取了鞋过来，正要替沈青葙穿上，裴寂早伸手接过，跟着蹲了身，去拿沈青葙的脚踝。

沈青葙一个激灵站起来，飞快地躲在边上，羞得连眼皮都是红的，声音打着颤：“我，我自己来。”

裴寂停顿片刻，将鞋子交给侍婢，自己背转了身。

“娘子，奴给你穿吧。”侍婢小声说道。

沈青葙心里砰砰乱跳着，挨着床沿的一点坐下，侍婢握住脚踝，小心地给她穿上绣鞋，沈青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裴寂的后背，他背对她站着，始终没有回头，这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态度，也许方才，他只是太着急，一时忘了男女之防？

两只鞋很快都穿好了，沈青葙站起身，犹豫着说道：“裴中允，我好了。”

裴寂转过身来，目光在触到她时闪躲开，低声道：“抱歉，方才是我太着急，冲撞了娘子。”

沈青葙忙道：“不妨事。”

原该再敷衍几句的，偏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局促着低了头，目光却突然看见了自己的裙摆——之前是合衣睡的，衣服

揉得皱了，裙摆上带着明显的皱褶痕迹，沈青葙一张脸越发热辣辣起来，连忙又去抚那些皱褶，耳边听见裴寂说道：“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他。”

沈青葙连忙推辞：“还是我来吧，你明天还要早朝。”

“不妨事，”裴寂语声温和，带着让她安心的魔力，“去睡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

她向来不怎么会拒绝别人，更何况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不知不觉间也习惯了听他的安排，沈青葙默默地走回卧房，内外两间并没有装门，只用一架屏风隔断，烛光从屏风底下透进来，拖了模糊的光影照着，许是错觉，沈青葙总觉得闻到了沉香气味，心跳便怎么也不能平复。

外间有极轻微的脚步声，是朝着这边来的，裴寂的脚步声。沈青葙屏着呼吸咬着嘴唇，悄无声息地坐起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他温和的声音很快响起来：“青娘，睡了吗？”

沈青葙声音打着颤，飘得厉害：“没。”

“原说明天散朝带你去韦郎中家的，但是看你哥哥的情形，明天大约离不了人，或者再过两天？等你哥哥清醒了，我和你们兄妹两个一道过去韦家。”

沈青葙松一口气，忙道：“好。”

“那你快些睡吧。”裴寂隔着屏风，柔声叮嘱。

屏风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躺下了，又拉起了被子，装了菊花的枕头发出沙沙的声响，大约是她在翻身。裴寂听

着内里的声音，想象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满溢着丝丝缕缕的柔情，又有种劫后余生的警惕：在退亲之前，还是不要让她去韦家吧，免得节外生枝。

里面很快陷入了寂静，裴寂慢慢走回床前，靠着床沿，胳膊支着头，闭目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