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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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海上梦魇（第1页）

萧烈阳在青铜鼎的嗡鸣中惊醒。

汗珠顺着脊背滚落，浸透鲛绡软枕。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思湘岛主府“的匾额投在青砖地上。他盯着掌心尚未消散的金色纹路——那是在梦里被百里青崖刺穿胸膛时，灵泉渗入血脉留下的灼痕。

“公子又做那个梦了？“灵凰端着药盏进来，袖口暗纹在烛火下流转。她腰间新换了枚双鱼玉佩，与梦中圣女棺椁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萧烈阳猛然攥住她手腕：“三日前你在哪？“

“在药庐教阿圆辨认龙胆花。“灵凰腕间浮现红痕，眼神却平静如常，“公子已经问过七遍了。“

铜漏滴答声中，萧烈阳瞥见镜中白发。梦里被瘴气染霜的鬓角，此刻竟真有一缕银丝。他推开窗棂，海风裹着咸腥灌入肺腑，码头上万盏风灯连成星河——明日便是回归南湘之日。

晨雾未散时，屠芙蓉抱着鎏金匣闯进书房。少城主褪去粗布衣裳，茜色官袍衬得眉目如剑：“昨夜整理藏书阁，发现件趣物。“她抖开泛黄舆图，南海某处绘着青铜柱标记，“此物与公子书房那套《南湘风物志》的缺页，用的是同批松烟墨。“

萧烈阳指尖抚过舆图边缘焦痕。三百年前萧氏先祖焚书时，怕是没想到会有残卷藏在渔网夹层。他忽然记起梦中翡翠湖畔的十二铜柱，柱上铭文与九州鼎内壁的蚀刻如出一辙。

“报——！“亲卫撞开雕门，“湘军船队在望归滩捕获怪鱼，鱼腹中藏有此物！“

青铜残片沾满黏液，在晨光中泛着诡谲的绿。萧烈阳用绢帕擦拭的手突然顿住——残片上“琅琊“二字，正是梦中那柄玉骨折扇的落款。

十万海鸥掠过天涯方舟的桅杆时，萧烈阳正将残片嵌入九州鼎缺角。严丝合缝的刹那，鼎中灵泉突然沸腾，幻化出南湘大陆的虚影：瘴气笼罩的城池间，无数石像仰天伸手，面容与思湘岛民别无二致。

“启禀岛主，湘军一万精锐已登舰。“副将甲胄铿锵，“屠少城主说她在第七舰舱发现“

话音被号角吞没。萧烈阳望见灵凰立在舰桥，海风掀起她月白披风，露出腰间新佩的青铜匕首——与梦中圣女棺椁旁侍卫所佩，形制完全相同。

方舟破开浓雾时，海天交接处浮现翡翠色光晕。萧烈阳摩挲着袖中残卷，想起昨夜最后翻阅的《观星录》：“南海有墟，青铜为骨，瘴气化形“字迹在此处漫漶不清，唯余朱砂批注如血：萧氏罪孽，三百载轮回。

浪涛声里，他仿佛又听见梦中百里青崖的冷笑。这次远征，究竟是救赎之路，还是命运早已写就的归途？方舟碾碎第一道浪峰时，答案或许已藏在翻涌的浪沫深处。

海雾漫过甲板时，萧烈阳正将第七种药草投入九州鼎。鼎中灵泉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映得他脖颈青筋如蚯蚓蠕动——那些在思湘岛从未发作过的旧疾，在靠近南湘大陆后开始日夜啃噬骨髓。

“公子，赤血藤剂量再加三成。“灵凰的银针封住他七处大穴，针尾悬着的药蛊正在吸食黑血。屠芙蓉踹开舱门闯入，带进咸腥的海风：“叛军撬开了地牢的玄铁锁，第三舰舱失守！“

萧烈阳吞下沸腾的药汁，喉间腾起焦糊味。九州鼎突然震颤，鼎身浮现的南湘舆图正在渗血——那些蜿蜒的海岸线，竟与他在梦里见过的青铜柱阵完全重合。

湘军少年握着长矛的手在发抖。他们面前是三十丈高的金属甬道，叛军正顺着管道攀爬，指甲刮擦舱壁的声响像是厉鬼磨牙。最前排的士兵突然惨叫——团黑雾从通风口喷出，沾到皮肤立即腐蚀见骨。

“是石化瘴气！“屠芙蓉挥剑斩断少年染毒的右臂，血溅在舱壁的铜铸饕餮纹上，“取鲛油火把！萧烈阳说过瘴气惧火！“

火光照亮甬道尽头的刹那，所有人都僵住了。叛军首领的玄铁面具裂开缝隙，露出布满鳞片的脸——与萧烈阳梦中黑袍人的兽面一模一样。他手中玉骨折扇轻摇，扇坠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

“小心幻术！“灵凰的银针破空而至，却在触及扇面时化作铁水。屠芙蓉的剑锋劈开黑雾，却见那首领身后升起十二道虚影——正是翡翠湖畔的青铜柱！

萧烈阳在剧痛中听见九州鼎的悲鸣。灵泉在鼎中凝成漩涡，将他的神识拽入深海。三百年前的画面在眼前炸开：萧氏先祖站在同样的青铜柱阵前，手中九州鼎正在吞噬南湘灵脉。而此刻方舟下方的海底，十二根真实的青铜柱正缓缓升起，柱身缠绕的锁链已缠住方舟龙骨！

“这不是瘴气是灵脉怨灵“萧烈阳咳出带金丝的淤血，腕间胎记灼如烙铁。他猛然惊醒，抓起药杵砸向九州鼎。鼎身裂纹中迸发的青光击碎舷窗，露出外面骇人的景象——

海面沸腾如煮，无数石像鬼破水而出。它们手持珊瑚长戟，眼眶里跳动着与叛军首领相同的幽绿鬼火。湘军的箭矢穿透石像身躯，却只在窟窿里长出更多珊瑚，顷刻间甲板上已竖起血色密林。

“用这个！“灵凰割破手掌，将血抹在药蛊上。蛊虫遇血暴涨成丈余巨兽，口吐毒雾融化石像。屠芙蓉趁机带人突进到动力舱，却发现能源核心的灵石早已被替换成青铜柱残片——那些残片正与海底的青铜柱共鸣震颤！

萧烈阳踉跄着撞进控制室。琉璃星图碎了大半，剩下的镜片映出海底恐怖的真相：方舟正被拖向青铜柱围成的祭坛，坛中央的水晶棺椁里，躺着他梦中见过的鎏金凤袍女子。

“原来你们想要这个。“萧烈阳突然大笑，拔出匕首刺入心口。金血涌出的瞬间，海底祭坛发出轰鸣，所有石像鬼齐声哀嚎。九州鼎吸饱心头血后腾空而起，鼎中灵泉化作青龙直扑海底棺椁。

当水晶棺椁在龙吟中炸裂时，海面突然风平浪静。幸存的湘军看见毕生难忘的奇景：萧烈阳的白发在海风中狂舞，十二根青铜柱在他身后逐一崩毁，那些青铜残片化作星芒融入九州鼎。而本该死去的屠芙蓉，正从鼎中灵泉走出，额间浮现出与灵凰一模一样的双鱼印记。

“三百年前的债，今日还清了。“萧烈阳抚过鼎身新生的铭文，那里多出一行小篆——“南湘灵脉已复，萧氏禁咒解除“。他转身望向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指尖残留的金血滴在甲板上，开出朵朵龙胆花。

灵凰突然捂住心口，她的青铜匕首正在鞘中嗡鸣。东南方的海平线上，真正的南湘大陆轮廓初现，但那些参天楼阁间隐约可见的，却是梦中出现过的石化瘴气。这场救赎，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