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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第1页）

彩舫笙箫吹落日，画楼灯烛映残霞。

用过了晚膳，苏青青与肖慕言告别了想要歇息的惢娘，拿着自己的包袱和匣子退到了隔壁房，放下行李后决定出门走走，算是提前熟悉一下附近的街市，也是临近歇息前的散步消食。路过天字号房的时候，苏青青瞥见点燃的烛光，还略微地愣了一下，这小小的县镇竟然有人能住得起天字号房，苏青青看在眼里，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出来一定要将那一匣子澡豆卖出去，狠狠挣上一笔。

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回头一瞥，终于看见了写有平福客栈名字的绿字漆木招牌。这块招牌有些眼熟，苏青青只觉得这里熟悉的很，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怎么了？”肖慕言察觉到苏青青的反常，立时追问道。

苏青青迟缓的摇了摇头，迟疑道：“不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一看，好像曾经来过这里。”她暗自叹了口气，将小手揣在袖子当中：“算了，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吧，时过境迁了，不想了吧。”

肖慕言微微蹙眉，不安地回望了一下客栈，伸手揽住了苏青青的肩。

二人走在沿河的青砖石路上，河岸边的松柏被河上的冷风吹地沙沙作响。放眼望去，商院镇屋舍俨然，鳞次栉比，放眼向远处望去，松柏槐树一片如海，宛如进了皇家林苑，远处的山头上错落有致坐落了几幢亭台，苏青青心下暗暗感叹，果然是附近最热闹的县镇，和陌野、北溪这样的下乡庄子比起来繁华多了。

“这里都是明日大集的范围么？”苏青青指着沿河两岸的位置，询问道。

肖慕言点点头，道：“是。其实，非要说的话，大集是没有固定的活动范围的，只要是在市集附近都会有小贩摆摊。”肖慕言抬手指向河面上横跨的木桥，道：“摆摊的小贩会从从桥对岸的市集开始摆摊，若是商贩多了，会一直摆到桥面两侧，甚至衍生到沿河数百步的距离，这都是有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那明早我早些起来在这桥上占个位子，把澡豆卖了之后再去逛集市好了。”苏青青望着那能通过三辆牛车齐头并进宽的木桥，道：“盛景的地摊繁荣程度都快赶上北宋了。我记得我上学时书上有介绍过一幅北宋画家张择端先生所绘制的《清明上河图》，画卷局部就绘有汴河两岸及其跨河大桥上的市集景象，汴河两岸店铺林立，酒店茶馆点心铺子鳞次栉比，真真是繁荣极了，眼前这景象勉强算是《清明上河图》的低配了。”

“你懂的真多。”肖慕言眼中流露出些许崇拜的意味，但是又不免有些好奇：“青儿，你来自未来，可否和我说说那未来的世界？”他顿了顿，小声道：“还记得那日你同我说，未来不再有皇帝了，此话当真？”

“只是咱们盛景的这个地界儿不再有了，但是别的地方还是有的。”苏青青沉吟了一会，道：“言哥哥，我且先问你，你可知这‘天下’究竟是何概念？”

肖慕言眨巴了下漂亮的眸子，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青青淡淡道：“天下’还有一个新的称呼，叫作世界。一般咱们盛景朝人所说的天下指的是盛景的九州，但在九州之外其实还有非常多的国度，我生活的那个年代，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国度都没有皇帝了，只有东边的倭国还有一些西方的国度还存在着皇室的制度。”

“没有皇帝，那岂不是国之不国？”肖慕言微微蹙眉，道：“莫非未来世界是一片混沌无主的情况么？”

“当然不是啦。”苏青青微微一笑，道：“言哥哥，我问你，你觉得这天下是属于谁的？”

肖慕言蓦然站定：“……天下自然是君主的。”

“不，”苏青青也停下了脚步，望着肖慕言的眼睛，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肖慕言眸光微微一闪：“你读过《太公六韬》？”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苏青青朱唇轻轻开合，清凉的声音顺着风流淌：“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

“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

“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

“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苏青青之言字句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山间清泉砸落在苍石之上，她目光坚定，好似在回忆一个遥远的、对她来说像做梦一般的国度：“我生活的地方没有皇帝，真正做到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人人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不因贫穷而剥夺，不因富贵而容忍，无压迫束缚，无权势屈从，人人生而光明，有真理可循，这样的世界对于盛景来说太遥远，对我来说也好似做了一场梦一般。”

肖慕言听的入神，心里忽然一紧，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口气来，苦笑道：“世间竟有如此的地方，真真是叫人心向往之。”他顿了顿，有些惋惜道：“可惜你一朝来了盛景，失去了这样的‘天下’，想必一定是非常可惜的。”

苏青青倒也看得开，低低一笑：“不啊，那里有那里的好，这里有这里的好。那里有爱我、护我的娘，这里……”觑着肖慕言清俊的脸，苏青青的面上飞快的团起两团红晕：“这里，有你。”

肖慕言闻言，怔了一怔。

“……不和你说了。”见肖慕言没有回答，苏青青心下忽然生出些许复杂的感触，或许是因为不小心说出了真话，又或许是因为害羞，苏青青回过身，径直朝着远处走去了。肖慕言远远的望着他，笑容越来越明显。

“青儿，等等我。”

肖慕言追了上去，牵起了她的手。

——这样一个女子，宛如枝头上开着的凌霄花，无论在何种环境下，总有一股子向上的冲劲，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

或许是因为见她受难那日倔强不服输不认命的模样，他的心才会一直被牵挂着吧。